齐砚舟把玻璃碎片攥在手心,边缘划得皮肤生疼。他没松开,就这么一路从病房出来,穿过急诊后巷。雨小了,但风还在吹,湿气贴着白大褂往里钻。
岑晚秋等在拐角的路灯下,伞斜撑着,半边肩膀已经淋透。她看见他走出来,迎上前一步,两人挤进一把伞底下。
“药的事查不了。”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系统被锁,监控也断了。王德发说数据不在药厂,在一个安全屋。”
岑晚秋没说话,手指慢慢收紧。
“只有郑天豪知道地方。”他说完,抬头看她,“我们得找别的路。”
她忽然停下脚步,望着江城街角的方向:“我那儿有个地方,三年没打开过了。”
“哪儿?”
“花坊地下。我前夫留下的老库房,后来改成储物间。他说万一哪天要用,结果……”她没说完,眼神暗了一瞬。
齐砚舟看着她侧脸,雨水顺着她的发髻滑下来,在银簪上闪了一下。他点头:“现在就是哪天。”
两人没再说话,打伞往花坊走。路上车少,脚步声混着雨滴敲地的声音。到了店门口,岑晚秋掏出钥匙开门,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店里灯没开,只有窗外微弱的光透进来。她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永生花展柜,蹲下身,手指摸到第三层底座的一个小凸点,轻轻一按,再旋转。
咔的一声,金属卡槽滑出。她抽出一段铁条,插进墙角地板的缝隙里,用力一撬。
墙面无声裂开一道窄门,露出向下的水泥阶梯。一股干燥的陈旧气味飘上来,带着纸张和干花瓣的味道。
“下去吧。”她说。
齐砚舟跟着她走到底,脚踩上最后一级台阶。密室不大,四面墙都是水泥,中间摆着一张铁桌,上面挂着几张泛黄的图纸。角落有台老式电脑,外壳积灰,电源线还连着。
他先翻桌子抽屉。里面全是文件袋,标签模糊。直到第三个抽屉,他摸到一份实验记录,封面写着“肺纤维化靶向治疗”,署名是——林素华。
那是他母亲的名字。
他的手顿住。
“这不是临床用药。”他声音有点哑,“这是她自己的研究。”
岑晚秋点亮台灯,光线照在桌面上。她从花架夹层取出一个密封袋,递给他。里面是一张手写纸,字迹清秀,标题写着:《夜昙解剂·初代原型》。
“你前夫……怎么会留这个?”
“他不是医生。”她低声说,“但他懂化学。当年我婆婆病重,他偷偷帮我查过药。后来……他说有些东西不能留在外面,就收在这里。”
齐砚舟盯着那张配方。成分复杂,但核心是一种叫“紫鸢素”的提取物。他记得母亲提过一次,说这种植物只生长在热带雨林深处,国内没有原株。
他正要说话,头顶传来脚步声。
门被猛地推开,李淑芬提着保温桶冲下来,穿着雨靴,手里还拿着扫帚。她一眼看到两人在昏灯下翻东西,脸色立刻沉了。
“你这女人!”她指着岑晚秋,“我儿子尸骨未寒,你就带男人进地窖?想干什么?”
齐砚舟刚要解释,她直接用扫帚杆子推他胸口:“滚出去!我不准你碰她!”
他没动,也没躲。
岑晚秋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辩解。
李淑芬喘着气,目光扫过桌面。她看到那份实验记录,伸手拿起来,眯眼细看。署名那一栏,林素华三个字写得很清楚。
她手指抖了一下。
又看到密封袋里的配方,右下角有一行小字:“赠予晚秋,愿此物护你余生安宁——林素华”。
扫帚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几秒后,她抬头看岑晚秋:“你早就知道了?”
岑晚秋点头:“三年前就知道。但我没动它。他说等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李淑芬又看向齐砚舟,眼神变了:“你妈……她真的……”
“她是被设计的。”齐砚舟说,“有人用了她的名字做假药,还让她自己吸进身体。”
李淑芬的手紧紧抓着那张纸,指节发白。她低头看着“林素华”三个字,突然鼻子一酸,但没哭出来。
“你们……是要用这个配方?”
“必须用。”齐砚舟说,“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原料。‘紫鸢素’在国内没有来源,只能去境外找。”
话音刚落,角落的电脑屏幕突然亮了。
三人同时转头。
屏幕上弹出一条加密消息,没有发件人信息,只有一段文字:
【解药三要素之一“紫鸢素”已在马六甲黑市挂牌交易,拍卖编号mK-739,倒计时47小时】
下面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是一个密封瓶,标签上有紫色植物残渣。
齐砚舟快步走过去,拔掉网线,关掉电源模块。他拿出手机拍下屏幕内容,加密发送给林夏。
“这消息来得太巧。”他说,“可能是陷阱。”
“也可能是唯一机会。”岑晚秋站到他身边,“你说紫鸢素需要原株提取,那现在黑市出现,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植株源头。”
“问题是谁在卖。”齐砚舟盯着照片,“郑天豪不会主动泄露,王德发也不可能。除非……有人比他们更想让这药流出去。”
李淑芬站在原地,没再说话。她弯腰捡起扫帚,轻轻靠在墙边,然后走到铁桌旁,把那份实验记录放回抽屉,动作很慢,像是在对待什么重要东西。
“你们打算去?”她问。
“还没定。”齐砚舟说,“但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海外。我们必须确认原料真实性,才能推进下一步。”
岑晚秋忽然想起什么:“永生花的色素里,有类似紫鸢素的成分。纯度不够,但结构接近。如果能找到更高浓度的提取方式,或许能替代一部分。”
“那就得先拿到原株样本。”齐砚舟说,“黑市拍卖是唯一的入口。”
李淑芬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往楼梯走。走到一半,她停下:“我明天去庙里烧香,顺路给你们带点吃的。别饿着。”
说完,她上了楼。
门合上的声音很轻。
密室里只剩两人。
“你觉得她信我们了?”岑晚秋问。
“她看到了我妈的字。”齐砚舟靠在桌边,“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肯低头,可一旦认了,就会拼了命帮你。”
他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截图,手指在“马六甲”三个字上停了停。
“我们得准备出发。”
“你不担心是圈套?”
“担心也没用。”他说,“但他们忘了,我能在手术前看清三秒。只要给我三秒,我就知道怎么活下来。”
岑晚秋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他手背上。他的手还是凉的,掌心有汗。
“你不用一个人扛。”她说。
他抬头看她,没笑,但眼神松了些。
电脑屏幕彻底黑了,但墙上挂的那张图纸还在反着微光。是张手绘的植物结构图,标注着“紫鸢草·原始变种”。
齐砚舟走过去,取下图纸,折好塞进内袋。
“走吧。”他说,“回去还有事要做。”
两人上楼,关掉密室灯,合上暗门。展柜恢复原样,看不出任何痕迹。
花坊重新陷入安静。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街道。一辆快递车停在门口,送来一个包裹,收件人写着“晚秋花坊”。
岑晚秋拆开,里面是几盒营养品,一张便条:**趁热喝,别总吃冷的。**
没有署名。
她把便条收进抽屉,和那张配方放在一起。
齐砚舟坐在店里的椅子上,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点开,是林夏发来的消息:**信号追踪完成,黑市Ip跳转七次,最后一次定位在东南亚海域。**
他回复:**准备行程。**
放下手机,他抬头看向窗外。
街上人来人往,花店招牌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他摸了摸胸口的听诊器项链,金属冰凉。
这时,岑晚秋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
“你知道吗?”她说,“我前夫留下的笔记里提到,紫鸢草开花只在雨季结束后的第七天,花期不到十二小时。”
“所以?”他问。
“所以他们拍卖的,一定是刚采下来的。”她看着他,“时间对不上正常运输周期。这意味着——有人在当地提前布好了线。”
齐砚舟盯着茶杯里浮动的茶叶,慢慢点头。
“那就不是偶然流出。”他说,“是有人,故意把它送出去的。”
他站起身,把茶杯放在桌上。
“我们得赶在别人之前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