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走出药库，走廊灯光打在他脸上，脸色还是白的。林夏在拐角等他，手里捏着平板，屏幕亮着三张药品流向图。她抬头说：“信息科那边卡住了，直播申请被压着，说是系统升级。”
“我们不用他们的通道。”齐砚舟声音低，但没停步，“走教学系统，对接医学直播平台。你去设备间，把摄像头调好角度，我要让所有人看清药瓶上的编号。”
林夏跟上他脚步：“张明的人还在后台盯着流量，万一中途断信号？”
“那就用备用电源和独立网络。”齐砚舟拐进准备间，拉开抽屉翻出一个黑色U盘，“这个早就备着了，连不上公网也能推流十分钟。够了。”
林夏接过U盘插进主机，手指快速点了几下。画面跳转到手术室无影灯下的操作台，镜头缓缓对准一瓶刚拆封的抗生素。标签清晰，生产日期、批次号一清二楚。
“调高分辨率。”齐砚舟站在她身后看屏幕，“再靠近一点，拍清楚那个‘德发’的logo下面有没有重印痕迹。”
林夏放大画面。果然，字母边缘有些模糊，像是二次贴标。
“行了。”齐砚舟点头，“等会我进手术室就开播。你守在这里，随时切数据屏。”
“要不要加个标题？”林夏问，“现在外面都在传你心虚，得先把立场摆正。”
“标题就写：**今天这台手术，不为治病，只为讲真话。**”
林夏愣了一下，笑了：“够狠。”
齐砚舟脱下外套，换上新的白大褂。手臂上的纱布还渗着血丝，但他动作没停。林夏想扶他，被他推开：“我没那么弱。”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手术室。护士已经准备好患者，麻醉完成，生命体征平稳。齐砚舟洗手消毒，戴上手套，站定在主刀位。
林夏在监控室按下确认键。直播开启。
弹幕瞬间炸开。
“齐医生真敢播啊！”
“是不是想洗白自己？”
“楼上别带节奏，先看他说什么。”
齐砚舟拿起药瓶，举到镜头前：“这是昨天入库的‘特批’抗生素，名字叫‘克洛维安’。但它不在国家药品目录里，官网也查不到备案信息。”
他放下药瓶，指向侧屏：“林医生，请同步数据。”
林夏切换画面。三组对比图出现在旁边：正规药厂注册信息、海关报关单扫描件、实际成分检测报告。
“这批药申报产地是德国，但报关单上的运输公司根本没这条航线记录。”林夏语速平稳，“有效成分检测只有标准值的百分之六十二，而且含有未标注的辅料——苯丙酸甲酯，长期使用会导致肝损伤。”
弹幕开始滚动变化。
“所以患者肝酶异常是因为吃了假药？”
“这不是医疗事故，是投毒吧！”
“哪个医院收这种药？谁批的？”
齐砚舟继续说：“药盒夹层里发现了金属片，上面刻有虎形纹路。这个标记，我们在多次威胁事件中见过。它不属于任何合法药品流程。”
有人发截图：“我在花店举报信里看到过同样的图案！”
“我也看到了！是振虎集团的暗记！”
讨论热度迅速上升。热搜词条悄悄变动，旧话题被顶下去，新词条“市一院揭露假药链条”冲进前十。
就在这时，弹幕突然被大量重复表情包刷屏——一张戴着虎纹面具的脸，配文“真相只有一个”。
林夏皱眉：“有人在反向控评，Ip集中来自几个境外节点。”
“别管他们。”齐砚舟没看屏幕，“让数据说话。”
他转向手术台，开始操作。腹腔镜探入，画面转到内窥影像。肝脏表面已有明显纤维化迹象。
“长期服用劣质抗生素的结果。”他说，“这不是个体失误，是系统性造假。而我们的医院，正在成为受害者。”
话音刚落，传递窗被推开。
岑晚秋走了进来。她还是那身墨绿旗袍，鬓角有点乱，右手虎口的疤痕露在外面。护士递给她一个无线话筒，她接过去，站到了镜头前。
直播间安静了一秒。
“我是岑晚秋。”她说，“三年前，我丈夫死于车祸。当时交警说没有目击者，行车记录仪损坏。但我后来查到，他出事前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振虎集团的一个号码。”
弹幕停顿。
“那个号码，登记人是郑天豪。”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楚，“我丈夫是会计，他在整理账目时发现了假药采购链。他不是意外死亡，是被灭口。”
有人打出问号。
“你们不信？”岑晚秋冷笑，“那我现在告诉你们，那批药，就是从德发药业流出的。而今天齐医生要揭穿的，正是当年杀死我丈夫的同一批人。”
弹幕彻底炸了。
“卧槽！！”
“这瓜太大了！”
“难怪花店被封，这是动了别人的命根子！”
“齐医生和岑姐根本不是出轨，是在查案！”
林夏看着数据流，心跳加快。舆论风向完全逆转。
可就在这时，整栋楼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红光闪烁，广播机械播报：“三楼资料室发生火情，请相关人员立即撤离。”
手术室门自动解锁，护士紧张地看向齐砚舟：“主任，要中断手术吗？”
“患者情况稳定，不需要。”齐砚舟摘下手套，转身走向门口，“但资料室不能烧。”
岑晚秋把话筒放回传递窗：“我去不了前线，但我能帮你留证据。”她掏出手机，打开直播录屏功能，“我会一直开着接收端，哪怕信号断了，也能找回最后的数据包。”
齐砚舟点头：“你留在这里，别乱跑。”
“我不走。”她说，“但你也别一个人往上冲。”
林夏在监控室喊：“火警信号只响了三楼，其他区域正常。楼梯间还能通行！”
齐砚舟已经走到门外。他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台，又看了眼岑晚秋。
“直播别关。”他说，“只要还有人在看，真相就烧不掉。”
他转身走向楼梯间。
岑晚秋没听他的话。她跟着出来了，脚步很稳。
林夏盯着屏幕，手悬在“继续播放”按钮上方。画面里，是空荡的走廊，红光不断闪动，直播计时显示已持续十七分零三秒。
消防广播再次响起：“请三楼及以上人员有序撤离。”
齐砚舟一脚踹开资料室防火门，浓烟立刻涌出。他低头摸出口罩戴上，伸手探了探门框内侧——温度还不高，火势应该还没突破隔层。
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烟雾中能看到柜子轮廓，文件散落一地。
“有人来过。”他低声说。
地上有拖拽痕迹，最里面的保险柜开着，锁口有撬动的划痕。
“他们不是失火。”他蹲下身，捡起半张烧焦的纸片，“是来毁证据的。”
背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岑晚秋站在门口，旗袍下摆沾了灰。
“我说了让你别来。”
“你也说了让我别关直播。”她举起手机，“现在全网都在看。你说，下一步怎么走？”
齐砚舟没回答。他走向另一个文件柜，用力拉开抽屉。
里面只剩一本病历，封面写着“刘小雨”，编号尾数是“Zt-09”。
他翻开第一页，瞳孔猛地收缩。
这本病历的签名医生栏，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而手术日期，是他母亲去世的那天。
他手指发紧，纸页边缘被捏出褶皱。
岑晚秋走近，看了一眼病历，脸色变了。
“这不是你的笔迹。”她说。
“我知道。”齐砚舟声音沉下去，“但我没做过这台手术。这份记录，是假的。”
林夏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齐医生！数据库刚跳出一条预警——这份病历三天前被人从院长办公室终端上传至电子档案系统！操作Ip已被清除，但日志显示关联设备是张明的旧工牌！”
齐砚舟盯着那行签名，慢慢抬起头。
走廊尽头，消防警报仍在闪烁。
他迈步向前，一脚踩碎了地上的玻璃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