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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一下,新成立的“京城清疫司”,便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运作了起来。

总负责人是两个,全京城最不好惹的硬骨头。

正使,是守备司指挥使孟武,一个,除了皇帝的圣旨和军法之外,谁的面子也不给的铁血莽夫。

副使,是大理寺少卿石宽,一个,将大乾律例刻在骨子里,连雍王都敢当面硬顶的“活阎王”。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再配上“防疫”这面,谁也无法反驳的,政治正确的黄金大旗。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王公贵胄,都变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而清疫司烧起的第一把火,毫无意外地,对准了那座,看似尊贵无比,实则早已被盯上的承恩侯府。

这一日,秋高气爽。

承恩侯府的正门前,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孟武,身披铠甲,手持圣旨,亲自带队,他的身后,是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守备司兵士。

石宽,则穿着一身钦差官服,带着裴松和一众大理寺的官员侍立在旁。

这阵仗,不像是来“检查卫生”,倒像是要直接来抄家灭门。

侯府的大管家,早已吓得两腿发软,他带着一众家丁,跪在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喘。

“孟……孟将军,石大人……”大管家颤声道,“不知……不知二位大人,大驾光中,有……有何贵干?”

孟武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将手中的圣旨,高高举起。

“奉旨防疫!”他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麻,“陛下有旨,京城之内,彻查瘟疫之源,我等奉命前来,检查侯府之内,是否有污秽堆积,病源隐藏,开门!”

“这……这……”大管家面露难色,“将军,侯爷……侯爷他今日,身体不适,早已歇下了,而且,我们侯府,乃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平日里,最是干净不过,绝……绝不会有什么病源的,还请将军,通融一二……”

“通融?”孟武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的意思是,我大乾的王法,到了你承恩侯府的门口,就得转个弯,还是说,你觉得瘟疫,也认得你家侯爷,不敢进来?”

“本将军再问一遍,开,还是不开?”

“若是不开,便是抗旨不遵,来人!”孟武大吼一声,“给本将军,撞!”

“是!”

身后的几名壮硕兵士,立刻,扛着一根巨大的攻城槌,就要上前!

就在这时。

“住手!”

一个,充满了威严和怒意的声音,从府内传了出来。

侯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身穿一品侯爵常服,面容倨傲,眼神阴鸷的,当代承恩侯,梁冀,在一众家丁护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便是梁皇后的亲哥哥,当今国舅,大乾王朝,最有权势的外戚。

“孟将军,石大人,”梁冀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冷冷地扫过,“好大的官威啊,本侯的府邸,也是你们说闯就闯的吗?”

面对这位权势滔天的国舅爷,石宽和裴松,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唯有孟武,丝毫不惧。

他上前一步,与梁冀针锋相对。

“梁侯爷,本将军是奉旨办事,圣旨在此,白纸黑字!”他将圣旨,几乎要戳到梁冀的脸上,“侯爷若是不服,大可现在就进宫,去向陛下讨个说法,否则就请让开!”

“你!”梁冀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个孟武,竟真的油盐不进到这个地步。

双方,就这么,在侯府的大门口,僵持住了。

就在这时,石宽,上前一步,打了个圆场。

“侯爷,孟将军也是职责所在,您多担待。”他先是对梁冀拱了拱手,随即又道,“侯爷放心,我等今日只为防疫,绝不会惊扰到府上家眷,我们只检查府中的花园、厨房、以及处理废物的后院,还请侯爷行个方便。”

他这番话,给足了梁冀面子,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梁冀知道,今日,这门是拦不住了,他若再坚持,就真的成了抗旨。

他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好,本侯,今日,就看看你们到底能查出个什么名堂来!”

他一侧身,让开了道路。

石宽和孟武,对视一眼,立刻,带着人涌入了侯府。

一场,以“防疫”为名的,突击搜查,正式开始!

他们,自然不可能,真的找到什么“药人”。

但,他们的真正目的,也并非如此。

在搜查队伍的后方,裴松,正带着几个,扮作“防疫小吏”的大理寺官员,在花园里,仔细地“勘察”着。

当他们,走到,那条通往“静心阁”的必经之路上时。

裴松的脚下,忽然,“不小心”,一滑。

他手中那个,装着“防疫药水”的瓷瓶,“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一股,极其刺鼻的,混杂着醋和艾草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哎呀,罪过罪过!”裴松连忙告罪。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那刺鼻的艾草和酸醋味中。

一股无色无味,却又极其霸道的,属于“现形水”的奇异香气,正借着风,朝着那座,隐藏在竹林深处的阁楼,飘散而去。

石宽,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缕,看不见的香气,飘向的目标。

他的心中,默默地开始倒数。

他知道,他们,已经叩响了,魔鬼的大门。

现在,就等里面的魔鬼,现出原形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裴松摔碎的那个瓷瓶,所散发出混合着醋和艾草的刺鼻气味,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侯府的下人们,都隔绝在了几步之外。

而那股,真正致命的,无色无味“现形水”香气,则如同一条最隐秘的毒蛇,顺着秋日的微风,朝着那片幽静的竹林,那座与世隔绝的“静心阁”,蜿蜒而去。

石宽,负手而立,面沉如水。

他在等。

孟武,眉头紧锁,一脸不耐,他觉得石宽这帮文官,查案的法子总是这么神神叨叨,故弄玄虚。

裴松,则低着头,匆忙地指挥着下属,清理着地上的碎瓷片,但他的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来自静心阁方向的,任何一点最微小的动静。

一息,两息,三息……

整个花园,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花丛的沙沙声,和远处宴会场上,传来的隐隐约约丝竹之乐。

什么也没有发生。

裴松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难道是沈姑娘的“武器”,失效了?

就在他,即将要绝望之时。

“啪嚓!”

一声极其清脆的碎裂声音,从静心阁的方向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裴松和石宽,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紧张和期待。

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

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一头野兽,在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守在静心阁院门口的那两名护卫,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们立刻,将手中的佩刀,抽出半截,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架势!

“怎么回事?”

一直“陪同”在旁的国舅梁冀,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厉声对不远处的一名管事,喝问道。

那管事,早已是满头大汗,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回……回侯爷,许……许是风大,吹倒了阁里的花瓶……”

他话音未落。

“啊——!!!”

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不似人间的惨叫,猛地从静心阁内,爆发而出!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仿佛,有人正在用一把钝刀,一寸一寸地,凌迟着他的骨髓和灵魂!

这声惨叫,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穿透了整个西花园!

远处宴会上的丝竹之声,仿佛都被这声惨叫给生生掐断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朝着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梁冀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石宽,什么孟武,什么防疫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静心阁里出事了!

温先生,出事了!

“快,传大夫,府里所有的大夫,都给本侯滚过来!”

梁冀发出一声惊惶的咆哮,提着自己的衣摆,不顾一切地朝着静心阁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这个举动,无异于不打自招。

石宽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对身旁的孟武,大声说道:“孟将军,你听,这阁楼里有如此凄厉的惨叫声!莫非……莫非,这便是瘟疫发作的症状,为保京城百姓安危,为保陛下圣体安康,我们必须立刻进去查看!”

他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词严,大义凛然。

孟武,这个铁面无私的“活阎王”,最吃的就是这一套!

“说得对!”他大吼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直指静心阁,“此地必有蹊奇,来人,随本将军前去查看,若有阻拦者,以‘窝藏病源,危害社稷’论处,格杀勿论!”

“是!”

上百名守备司的兵士,齐声怒吼,声势震天!

他们,如同下山的猛虎,跟着石宽和孟武,朝着那座,已经乱作一团的静心阁,冲了过去!

一场,以“防疫”为名的,强行闯入,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