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沐瑶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铺子深处,
那眼神里竟掺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畏惧与挣扎,仿佛那寻常的店铺门口是什么龙潭虎穴。
沉默了片刻,终是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般,
深吸一口气,声音微不可闻:
“……进去瞧瞧吧。”
严初得了准许,立刻欢天喜地地拉着她跨过门槛。
一进来,她更是被铺子里琳琅满目、挂得满满当当的衣物晃花了眼。
这里面瞧着,竟比在外面惊鸿一瞥时更为惊艳!
无论是丝绸锦缎,还是棉麻细布,料子都属上乘,而且款式新颖,色彩搭配大胆亮眼。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每一件都明码标价,价格还便宜得惊人!!
“两位小姐,请随意挑选,”
铺子的掌柜是位三十来岁的妇人,衣着素净,面容和善,
她并未过分热情地迎上来,只是站在柜台后温和地招呼着,
“若有心仪的款式,可随时唤人取来,去里间试穿。”
“好嘞掌柜的,我们自个儿先看看~”
严初欢快地应了一声,便陪着张小姐在挂满衣物的架子间穿梭,一件一件地仔细挑选起来。
不一会儿,张沐瑶便默不作声地选定了好几件。
趁着这个间隙,严初也没闲着,眼尖地给自己也挑中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
款式新颖,价格更是便宜得让她心花怒放。
这等性价比,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再说,她原本只打算在松远县待半个月,随身带的衣物本就不多,添置一件正好。
张沐瑶以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不便折腾为由,并未试穿,直接将挑好的几件交给掌柜打包。
眼看严初也打算有样学样,直接将那件鹅黄色衣裙打包带走,
张沐瑶却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郡主,”
她拿起严初挑中的那件衣服,塞回她手里,顺势将她朝着里屋的方向轻轻推去,
“您还是去里间试试看是否合身吧?若是买回去穿着不合身,反倒麻烦。我就在这儿等着您,很快的。”
动作带着一种隐隐的、不容拒绝的意味。
“啊?哦……好吧,那就麻烦张小姐等我一会儿。”
严初被她这么一推,愣了一下,
转念一想试试也无妨,反正耽误不了多久,
便没多做他想,抱着衣服,跟着引路的掌柜妇人朝着里屋走去。
张沐瑶站在原地,目送着严初的身影消失在里屋的门帘后,袖中的手指紧紧攥起,指节泛白。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后——
那家成衣铺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张沐瑶满脸惊慌失措,几乎是踉跄着从里面跑了出来,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的贴身丫鬟和侍从紧随其后,脸上同样写满了紧张与不安。
而他们身后,除了空荡荡的店铺和那些悬挂的衣物,再无旁人。
严初……不见了。
裴衍幸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衙门书房内,与赵知县对着舆图商议修缮通往邻县官道的具体事宜。
“禀主子,”
黑风单膝跪在下方,头颅低垂,声音因自责和紧绷而显得异常沉重,
“郡主与张小姐进入一家成衣铺后,郡主选中一件衣物,随掌柜前往里间试穿……随后,两人便再未从里屋出来……”
他艰难地陈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属下察觉有异,立刻带人控制了那间铺子,里外搜查……发现里屋内设有一条极为隐蔽的暗道。”
“郡主……恐是被人从暗道中强行掳走。属下护卫不力,酿成大错……请主子重罚!”
裴衍幸只是听着,却快被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蚀骨的恐惧逼疯。
这寥寥数语,却如同淬了冰的利刃,一刀一刀狠狠剐在他的心头。
他并未失控,反而极快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已寒彻如万年冰渊,翻涌着嗜血的杀意。
“赵守拙!”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威压,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即刻起,封锁松远县所有城门!许进不许出,连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过!”
“调派你手下所有官兵,给本王全城搜捕,挨家挨户地查!任何可疑人物,宁可错抓,不可错放!”
目光倏地转向跪地的黑风,语气狠戾决绝,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
“黑风,带人控制那间铺子,里里外外给本王掘地三尺!所有相关人等,一律扣押审讯!”
裴衍幸缓缓扫视堂下众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血腥之气:
“在初初平安归来之前……你们所有人的脑袋,都只是暂时寄存在脖子上。她若少一根头发……”
毫无疑问,他的初初但凡有一丝损伤,这松远县的天,都得塌下来!
周遭所有相关的人与物,都将成为他无边怒火的陪葬品!
“是!下官……下官这就去办!”
赵知县已被那骇人的杀气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如同筛糠般颤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书房,前去部署。
裴衍幸倏然起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冷风,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面沉如水,眼底却翻涌着毁天灭地的风暴。
“张、沐、瑶、在、哪……”
他低声问道,裹挟着血腥的寒意。
黑风立刻躬身回应:
“回主子,张小姐及其随从,已被暂时安置在知县府内的西厢院,派人看守着。”
他护了初初这么久,从未出过半点差池。
偏偏张沐瑶一出现,初初就在他眼皮底下丢了!
他绝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
谁把他的初初弄丢了,他就要用最狠戾的手段,从谁的嘴里撬出初初的下落!
哪怕要将对方的骨头一寸寸敲碎!
张沐瑶……她最好从现在开始,日夜不停地祈祷初初平安无事,毫发无伤。
否则,整个张氏一族,必将为她今日的“巧合”,付出家业散尽、门楣倾塌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