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严初可没空分析他复杂的心理活动,她的注意力全被眼前这张脸吸引住了。
裴衍幸真是从小帅到大啊!
这才十三岁,就已经漂亮得不像话了!
五官精致得如同玉琢,皮肤白皙,眉眼深邃,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绝世美人胚子,
难怪长大后会帅得那般人神共愤、天怒人怨!
机会难得,此时不揩油,更待何时!
见他还愣愣地看着自己,严初喜滋滋地蹭上前,毫不客气地伸出小手,
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动作间,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冰凉光滑的手背,又“顺手”在他带着些许婴儿肥的漂亮脸颊上轻轻摸了一把。
嘿嘿,手感真好!
“你是严初?”
裴衍幸微微蹙眉,目光带着审视落在眼前这张尚存婴儿肥的小脸上。
眼前的人与传闻中那个阴郁暴戾的小郡主形象微妙地重叠,却又处处透着违和。
他感觉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嗯呐,如假包换!”
严初用力点头,叉着腰,努力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架势,
“以后我罩着你!那群只会仗势欺人的小东西,看见一次我打一次!”
她说得义愤填膺,仿佛被欺负的是她自己。
“这次……多谢你。”
裴衍幸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平日的疏离,
“往后,不必为我费心。”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习惯了依靠自己解决问题,
不想与这个名声在外、行为古怪的小郡主有过多牵扯。
“不听不听!”
严初捂着耳朵摇头,随即凑近他,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你要是真那么厉害,干嘛这次被他们围着打?”
她语气里带着点揶揄,啧啧,想不到未来权倾朝野、杀伐果决的轩王殿下,小时候还挺傲娇别扭。
“他们人多。”
裴衍幸言简意赅,陈述事实。
“啧,有道理。”
严初摸了摸下巴,表示认同。
双拳难敌四手,古往今来都是真理。
“……”
裴衍幸再次沉默,觉得跟这个小丫头沟通有些困难。
“我不管,裴衍幸,”
严初小手一挥,豪气干云,
“我得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这皇宫里说一不二的第一小恶霸!”
开玩笑!
她一个灵魂二十岁的成年人,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未来的男人被一群小屁孩给欺负了?
这要是传出去,她严初的面子往哪儿搁!
裴衍幸看着她那副明明个头不高、却偏要摆出睥睨天下姿态的模样,奶凶奶凶的,心底那份怪异感更浓了。
他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纠正道:
“你……你该有些礼貌。按规矩,你该唤我一声衍幸哥哥。”
他自幼便知自己不受宠,甚至不受自己母妃的待见。
在这深宫之中,拜高踩低是常态,不受宠的皇子,身份尊贵又如何?
照样会被无止境地欺辱。
他早已学会不依靠任何人,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就暗自苦练,直到能打过为止。
今日之辱,他日必当奉还。
“好啊~”
出乎他意料的,严初回答得异常欢快。
她往前凑了凑,仰起那张擦得不算干净、还带着血痕的小脸,
眼睛弯成了月牙,嗓音又甜又脆,带着点儿戏谑的拖长调子:
“衍幸——哥哥~”
那声“哥哥”叫得又软又糯,尾音微微上扬,像带着小钩子,与他预想中她会抗拒或无视的情形截然不同。
裴衍幸微微一怔,看着她亮晶晶的、毫无阴霾的眼睛,
心头那点疑虑和疏离,竟奇异地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哥哥”搅乱了几分。
这一声“衍幸哥哥”,一唤便是七年光阴。
七载春秋,她像个张牙舞爪的小护卫,
但凡有人敢欺他分毫,她便冲上去理论,
理论不通就动手,硬生生用拳头、偶尔也借助原主“恶名”为他打出了一片清净。
从最初那几个仗势欺人的皇子,到后来不长眼的宫人,都被她挨个“教育”过。
她熟知淑妃娘娘苛待他,常常连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
她便成了御膳房的常客,哦不,是“悍匪”。
今天顺一碟芙蓉糕,明天摸两只烤鸡腿,
总能想方设法把各种吃食塞到那个在演武场苦练到深夜的少年手里,看着他吃完才心满意足。
每次淑妃娘娘用刻薄的言语贬低他、否定他,她总是第一个跳出来,
不管不顾地跟那位高高在上的妃嫔嚷嚷“是您不对!衍幸哥哥很好!”,
然后……毫无意外地喜提一顿手板心或者罚跪。
可她下次还敢。
哦,对了,她还“养成”了一个小癖好——
没事就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裴衍幸那张愈发俊俏的脸上。
美其名曰?
没有美其名曰,她就是理直气壮地亲!
自己未来男人,从小盖章认定,有什么问题?
只是后来,随着裴衍幸渐渐抽条长大,身量变高,眉眼长开,
有了少年人的挺拔与棱角,他便不再允许她这般“肆意妄为”了。
每次她偷袭成功,都能看到他耳根迅速漫上绯红,却还要强装镇定地训她:
“姑娘家,不可如此胡闹。”
那副强自镇定又羞赧的模样,快把严初给可爱坏了,
非但不知收敛,反而更加没皮没脸地往他身上凑,就喜欢看他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严初不知道的是,对于裴衍幸而言,
这七年的岁月,他的世界除了严初,再无旁人。
所有的快乐,是因她抢到吃食时那亮晶晶求表扬的眼神;
所有的悲伤,是因她为他受罚时,他心底翻涌的酸涩与无力;
所有的成功,是他在演武场取得进步时,她比谁都响亮的欢呼鼓掌。
他的喜怒哀乐,他所有的狼狈与荣光,只有她看得到,也只有她,愿意看。
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生疏地叫她“严初妹妹”,
而是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亲昵,唤她“初初妹妹”,
直到某个春日午后,他看着在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少女,脱口而出:
“初初。”
两个字,缱绻而自然。
他知道,从那个黄昏,
她满身血迹、手持匕首如同小煞神般闯入他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爱她了。
并且,下定决心要爱一辈子。
可是……她消失了。
就在他羽翼渐丰,她却因一场算计,阴差阳错地成了别人的妻子。
他几乎疯了一样四处寻她,想要问个明白,想要带她离开。
就在那时,她却如同人间蒸发般,骤然消失了。
只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用尽最后气力拉住他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叮嘱他: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关于我……真实身份的事……”
然后,她眼中的神采迅速褪去,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眼神空洞、行为暴戾、人人厌弃的“严初”。
如同七年前她突兀地闯入,如今她又突兀地抽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只留下他,守着那些鲜活的、温暖的、独属于他和“她”的记忆,在漫长的岁月里反复咀嚼,沉沦其中。
他好想她。
想到骨头发疼,想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