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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河水的寒意尚未从骨缝中完全褪去,三人已沿着曲折的水脉,重返皇城地底那熟悉而压抑的黑暗。与之前狼狈逃窜不同,此番归来,虽依旧潜行于阴影,却多了几分沉凝的力量与明确的目标。

李逸凝星境中期的气息内敛如深潭,唯有眸中偶尔流转的星辉,显露出不同往昔的锋芒。那新觉醒的“星穹之瞳”虽未完全掌握,却已让他对周遭能量的感知提升到了全新的层次。他能“看”到岩壁深处地脉能量的微弱流淌,能察觉到远处水面上方传来的、属于皇城的驳杂而混乱的人间气息。

影枭的伤势在星辰锻体术的滋养下好了七成,沉默的身影更添几分融入黑暗的完美。青鸾气息也沉稳了不少,眼神中的柔弱被坚定取代,她仔细分辨着水流的细微变化,凭借记忆寻找着通往城内隐秘节点的路径。

“前方三里,有一处废弃的浣衣局水道出口,守卫相对松懈。”青鸾压低声音,指向一个岔道方向。

李逸点头,星穹之瞳无声开启,视线穿透浑浊的水体,望向那个方向。在他的“视野”中,那出口处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断波动的能量场,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布置的警戒阵法,能量属性阴寒,与曹谨淳麾下那些太监高手同源。

“有埋伏。”李逸声音冰冷,“不是普通守卫,是内廷的高手,布了‘玄阴窥影阵’。”

影枭和青鸾神色一凛。玄阴窥影阵,能敏锐感知生命气息与能量波动,极难悄无声息地通过。

“能绕开吗?”影枭问。

青鸾摇头:“这是最近且最隐蔽的出口,其他路线要么守卫更严,要么早已被九幽之气污染,风险更大。”

李逸沉吟片刻,眼中星辉微闪:“阵法有节点,能量流转并非完美无瑕。跟我来。”

他率先潜入水中,身形如游鱼,悄然靠近那处出口。星穹之瞳全力运转,那玄阴窥影阵的能量流动在他眼中变得清晰可见,如同无数条冰冷的黑色丝线交织成网,但在几个特定的衔接处,存在着极其细微的、因能量属性差异而产生的瞬间滞涩。

就是那里!

李逸打了个手势,示意影枭和青鸾紧跟他的轨迹。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舞者,在密集的能量丝线中穿梭,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能量流转的间隙,身形扭曲出不可思议的角度,竟真的在丝毫不触动阵法的情况下,穿过了那层无形的警戒网!

影枭和青鸾屏息凝神,依样画葫芦,虽不如李逸那般举重若轻,却也险之又险地跟了上来。

三人如同三滴水融入了皇城庞大的阴影之中。

重返地面,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却更加浓重的压抑感。时值黄昏,残阳如血,将巍峨的宫墙染上一抹不祥的赤色。街面上行人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带忧惧。巡逻的兵丁数量明显增多,盔甲摩擦声与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

“皇城戒严了。”影枭低语,目光扫过一队匆匆走过的金吾卫,“看来赵王已经彻底掌控了局面。”

李逸默默点头,星穹之瞳扫过那些兵丁,能清晰地看到他们身上缠绕的、若有若无的黑色煞气,那是长期接触九幽之力或被其操控的迹象。

“先去顾师可能被关押的地方。”李逸沉声道。顾青衫是钦天监监正,知晓星图与九幽之秘,赵王若要完全掌控局面,要么杀了他,要么……严加看管,甚至试图从他口中撬出秘密。

青鸾指引方向,三人借着渐浓的暮色,在屋檐巷陌间潜行。李逸的星穹之瞳发挥了巨大作用,他能提前“看”到远处拐角巡逻队的能量波动,能察觉隐藏在暗处的暗哨气息,甚至能分辨出某些建筑上附加的、不易察觉的监视符文。

他们避开了数波巡逻,绕过几处明显的陷阱,最终来到皇城西侧一片相对僻静的殿宇群附近。这里靠近冷宫,人迹罕至,但李逸能感觉到,此地的能量场异常混乱,地底隐隐传来令人不安的波动。

“前面就是‘幽思殿’,传闻中软禁犯错宗室或大臣的地方。”青鸾指着一座被高墙环绕、显得格外阴森的宫殿,“顾师很可能被关在那里。但守卫定然极其森严。”

李逸凝神望去,星穹之瞳穿透外围的墙壁,看到了内部的情况。殿外明哨暗桩遍布,气息凌厉,至少都是凝星境的好手。殿宇本身被一层强大的禁制笼罩,那禁制的能量属性……竟带着一丝与巡天镜碎片同源,却又被扭曲、污染的星辰之力!

是钦天监的手段,但被篡改利用了!

“禁制很强,硬闯会立刻暴露。”李逸皱眉。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时,一阵细微的、仿佛金铁刮擦地面的声音,从幽思殿侧后方的一条狭窄巷道里传来。那声音极其轻微,混杂在风中,几乎难以察觉。

但李逸的星穹之瞳却猛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常——那声音源头的能量波动,带着一种极其隐晦的、与周围禁制格格不入的“空隙”!

“那边有古怪。”李逸示意两人跟上,悄无声息地摸向那条巷道。

巷道阴暗潮湿,堆满杂物。在巷子尽头,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下,有一个被破烂草席半掩着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狗洞。而那股异常的“空隙”感,正是从这狗洞后方传来。

“这是……废弃的排水口?”青鸾有些不确定。

李逸蹲下身,星穹之瞳仔细审视。这狗洞看似普通,但洞口边缘的石头磨损痕迹很新,而且,洞内深处,那禁制的能量流到了此处,竟诡异地变得稀薄、扭曲,仿佛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里面有东西干扰了禁制。”李逸目光一闪,“或许是一条密道?”

影枭上前,仔细检查洞口,甚至用匕首刮下一点泥土嗅了嗅,低声道:“有很淡的……药味和铁锈味。”

药味?铁锈味?李逸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个人——那位在皇城经营多年、身份神秘的鬼医莫七!他精通机关药剂,或许……

“进去看看。”李逸当机立断。虽然冒险,但这可能是唯一不惊动守卫进入幽思殿的机会。

他率先俯身钻入狗洞,影枭和青鸾紧随其后。

洞内狭窄逼仄,充满霉味。爬行了约莫十丈,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地下空间,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窖。而在地窖的角落,一堆杂物之后,赫然隐藏着一道向下的、人工开凿的石阶!

石阶下方,隐隐有微弱的光芒和……压抑的啜泣声传来?

三人对视一眼,皆感意外。这下面还有人?

李逸打了个戒备的手势,率先悄无声息地沿石阶而下。

石阶尽头,连接着一条更加古老、似乎前朝遗留的地下通道。通道两侧,竟然是一个个简陋的牢房!牢房里关押的,并非想象中的囚犯,而是一些衣着朴素、面带菜色、眼神惊恐的平民百姓,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孩童!他们大多身体虚弱,有些身上还带着明显的伤痕。

看到李逸三人下来,牢房里的人顿时一阵骚动,惊恐地向后缩去。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被关在这里?”青鸾忍不住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一个胆稍大的老者颤巍巍地回答:“我们……我们都是城西的百姓……前些日子被官爷强行抓来的……说是……说是要服‘皇役’……”

皇役?李逸眉头紧锁。他星穹之瞳扫过这些百姓,心头猛地一沉!在这些人的眉心识海处,他竟然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断汲取他们生命精气的黑色细线!这细线的另一端,遥遥指向幽思殿,更深处的地底!

这是在用活人生机,滋养什么东西?还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联想到岩厉残魂展示的祭坛画面,以及皇帝被控制的景象,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李逸脑海。

赵王和那国师,不仅仅是在释放九幽之力,他们是在以皇城百姓的生命为祭品,加速某个恐怖存在的降临或复苏!

就在他心中寒意升腾之时——

“哒……哒……哒……”

清晰而缓慢的脚步声,从通道的另一端传来,伴随着一个阴柔尖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啧啧啧……没想到,还有几只小老鼠,能摸到咱家这‘养料库’里来……正好,祭坛还缺几个新鲜的魂引……”

通道尽头,一个身着猩红宦官袍服、面白无须、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的身影,缓缓现身,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滴落着黑色粘液的骷髅头。

正是大内总管,曹谨淳!

他竟亲自镇守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