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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李恒的营地,在李逸离去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那具眉心洞穿、死不瞑目的黑袍老者尸体,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靖难卫的骄狂与镇南王的野心。无需多言,当夜,营地便在一片压抑中拔营,偃旗息鼓,退往百里之外的别苑“休养”,再不敢提入京之事。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黎明前传回皇城。朝堂之上,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甚至暗中与镇南王有所勾连的大臣,瞬间噤若寒蝉。顾青衫趁势稳固权柄,一道道政令发出,安抚流民,整顿城防,调度粮草支援北境,皇城这台近乎停摆的巨兽,开始艰难地重新运转。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逸,此刻却无暇他顾。

钦天监,观星密室内。

他盘坐于蒲团之上,身体微微颤抖,额角青筋暴起,汗出如浆。与昨夜在外人面前的冷厉强势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正与体内那股名为“星殛”的力量进行着凶险万分的拉锯。

强行催动力量震慑镇南王,如同在即将溃堤的河坝上又狠狠凿了一锤。那原本稍显温顺的星殛之力,此刻彻底狂暴起来,如同脱缰的熔岩怒龙,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新生的经脉再次出现裂痕,暗金色的星核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的裂纹似乎又扩大了一丝。

更可怕的是神魂层面的冲击。毁灭与疯狂的意念如同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的灵台,试图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那双异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左眼星辉涣散,右眼暗火熊熊,理智与暴戾在进行着殊死搏斗。

“呃……啊!”他低吼着,双手死死扣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没有系统辅助梳理,他只能凭借自身意志,如同最勇敢的骑手,试图驯服这匹桀骜不驯的烈马。

他一遍遍运转着玄素子手札中记载的静心法门,那缕历经涅盘的剑意核心被他催发到极致,化作定海神针,死死守住识海最后一片清明。同时,他不再强行压制星殛之力的躁动,而是尝试去“理解”它,去感受其中蕴含的星辰的“序”与九幽的“乱”,寻找那微妙的平衡点。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且危险的过程。他的意识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星辰的冰冷秩序中沉浮,一半在九幽的毁灭烈焰中煎熬。无数混乱的幻象在他脑海中闪现:星辰崩灭,万物凋零,又有星火重燃,微弱却顽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意志即将崩溃的边缘,那一直沉寂如同顽石的巡天镜碎片,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那波动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种……“共鸣”?

仿佛感受到了同源而更高层次的存在(尽管这存在已濒临破碎),狂暴的星殛之力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

就是这一瞬!

李逸福至心灵,所有意志化作一柄无形的刻刀,不再是强行约束,而是以一种引导、梳理的方式,切入那凝滞的能量节点!

“嗡——”

体内仿佛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共鸣。那横冲直撞的星殛之力洪流,被这精准的意志引导,猛地偏离了原本毁灭性的轨迹,如同狂暴的河流被引入了新开的河道,虽然依旧汹涌,却不再漫无目的地破坏!

他引导着这股力量,不再冲击脆弱的经脉和星核,而是按照一个玄奥的、仿佛源自本能的路线,在体内构建起一个临时的、极其不稳定的能量循环!这个循环,既非纯粹的星辰路径,也非九幽脉络,而是两者扭曲交织下的产物!

循环成型的刹那,那股足以将他撕碎的狂暴压力骤然一轻!

李逸猛地喷出一口带着暗红光泽的淤血,身体却松弛下来,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却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惨笑。

成功了!暂时……控制住了!

虽然这个循环脆弱不堪,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再次崩溃,但至少,他找到了与这股力量共存,甚至初步引导它的方法!不再是被动承受毁灭,而是主动驾驭危险!

他内视己身,那个临时的能量循环如同一个微型的星璇,在丹田附近缓缓旋转,将大部分躁动的星殛之力约束其中。星核的压力大减,裂纹不再扩大,甚至在那循环溢出的丝丝精纯能量滋养下,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修复迹象。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动。一缕金红交织、温顺了许多的星殛之力浮现在指尖,如同乖巧的火焰精灵,随着他的意念微微跳动。

掌控感!虽然微弱,但真实不虚!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的异色也平息下去,恢复了深邃的黑色,只是瞳孔深处,偶尔还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金红流光。

推开密室石门,天光已大亮。守在门外的影枭看到他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却稳定内敛了许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北境有消息吗?”李逸直接问道。

“八百里加急,北蛮攻势受阻,但未退。领军大将请求朝廷增派援军及……高阶修士压阵。”影枭沉声道,“北蛮军中,出现了萨满祭司,法术诡异,我军修士损失不小。”

萨满祭司?李逸目光微凝。北蛮信奉原始图腾,其萨满沟通幽冥,手段莫测,与九幽之力是否有关联?

“告诉顾师,援军可派,但高阶修士……”李逸顿了顿,“我亲自去一趟。”

影枭猛地抬头:“你的伤势……”

“无妨,路上足够恢复了。”李逸望向北方,眼神锐利,“而且,我需要实战,来磨砺这把……危险的刀。”星殛之力初步受控,但远未如臂指使。北境战场,强敌环伺,正是最好的磨刀石。更何况,他隐隐感觉,北蛮此次入侵,背后或许并不简单。

皇城有顾青衫和初步稳定的局面,暂时无忧。而北境的危机,关乎国本,必须尽快解决。

半个时辰后,一道命令自钦天监发出:擢升李逸为北境巡天使,持节,总督北境一切军政要务,便宜行事!

此令一出,朝野震动。巡天使,非德高望重或功勋卓着者不能担任,总督军政,更是权柄滔天。让一个来历不明、力量诡异的年轻人担任如此要职,顾青衫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他力排众议,一意孤行。

因为他知道,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人。也只有李逸,有能力应对北境可能出现的、超越凡俗战争的威胁。

当日下午,李逸只带了影枭一人,轻装简从,悄然离开皇城,北上而去。

马车颠簸,李逸闭目调息,巩固着那脆弱的能量循环。影枭驾车,沉默如石。

皇城的喧嚣与权谋被逐渐抛在身后,前方是烽火连天的北境,以及潜藏在战争迷雾下的、未知的危机。

李逸抚摸了一下怀中那冰冷沉寂的巡天镜碎片,感受着体内那蛰伏的星殛之力。

新的征途,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