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充斥着无数混乱光影与尖锐嘶鸣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李逸的意识在破碎的识海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一叶随时会倾覆的扁舟。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撕扯、冲撞,每一次交锋都带来灵魂被寸寸碾碎般的剧痛。
星雷之力的灼热与暴烈,逆央死寂规则的冰冷与终结,清道夫墟痕数据的尖锐与侵蚀,还有青木源心那苦苦支撑的、带着泪意的生机……它们彼此排斥,又因他这具残破的躯壳而被迫共存,形成一个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平衡。
他“看”到自己的经脉千疮百孔,如同被无数利刃切割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琉璃,遍布裂痕。膻中星窍黯淡无光,旋转滞涩,那新生的星雷之力被死死压制在角落,如同风中残烛。隐星脉多处断裂,银辉不再。
而在识海中央,那缕幽蓝的墟痕数据,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不去,不断释放着混乱的信息流与观测者的底层指令,试图侵蚀他的意志,占据这具身体。逆央的死寂规则则如同万年玄冰,冻结着一切,包括那墟痕的侵蚀,却也冻结着他自身的生机。青木源心的力量,则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缠绕在即将崩溃的堤坝上,拼死维系着最后的防线。
这是一场在他体内进行的、没有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战争。
不能死……还不能死!
血仇未报!真相未明!归途未寻!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倔强,如同地底涌出的岩浆,在这片混乱的黑暗中轰然爆发!这意志并非四种力量中的任何一种,而是独属于他李逸的、“我”之存在本身!
这意志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冷水,瞬间打破了那脆弱的平衡!
但这一次,打破并非走向毁灭,而是……引导!
在这极致痛苦与混乱的绝境中,李逸那被千锤百炼的意志,仿佛化作了一柄无形的重锤,强行介入这四股力量的乱流!
他没有试图去驱逐或消灭任何一种力量——那无异于痴人说梦。而是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玄之又玄的方式,引导着它们!
以青木源心的生机为“线”,以自身不屈的意志为“针”,强行缝合那破碎的经脉与星脉!
以逆央的死寂规则为“砧”,镇压、冷却那躁动不安的墟痕数据与狂暴的星雷之力!
以墟痕数据中那冰冷的、属于观测者的逻辑分析与结构认知为“模”,重新梳理、架构那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能量回路!
而那被压制许久的星雷之力,则在这番“锻造”中,被不断提纯、压缩,虽总量锐减,却变得更加凝练、精纯,如同被去除杂质的百炼精钢,成为了维系这全新架构的“骨”与“筋”!
这是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过程,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任何一丝失误,都会导致平衡彻底崩溃,形神俱灭。
但李逸撑住了!
凭借着《星殛道章·雷衍》篇中对力量本质的深刻理解,凭借着多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坚韧意志,他硬生生地在这绝境中,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冲突与痛苦渐渐平息。
四种力量并未融合,它们依旧泾渭分明,性质迥异。但在李逸那强大意志的强行统合与那诡异“锻造”下,它们不再互相攻伐,而是形成了一种极其独特、极其稳固的……共生结构?
破碎的经脉与星脉被重新接续,虽然布满了四种力量交织留下的、如同奇异电路板般的复杂纹路,却异常坚韧,远超从前。
膻中星窍依旧黯淡,但其核心处,一点融合了星雷之力的银芒,如同定盘星般牢牢占据,周围环绕着灰白的死寂之环、幽蓝的数据流带以及翠绿的生机脉络,四种力量以其为核心,缓缓流转,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
隐星脉更是被拓宽了数倍,内部流淌的不再是纯粹的星力,而是四种力量按照特定比例混合后形成的、一种呈现出暗沉混沌色泽的新生能量,这能量既有星辰的浩瀚,雷霆的暴烈,也有死寂的冰冷,数据的精准,甚至还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生机。
李逸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不再有银雷跳跃,也没有死寂灰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蕴藏着无尽混乱与秩序的幽暗。他眉心处,那幽蓝的墟痕烙印依旧存在,却不再闪烁,而是如同一个冰冷的装饰,内里流淌的数据似乎也被纳入了那全新的能量循环体系。
他动了动手指,一股虚弱感传来,这具身体依旧残破,力量百不存一。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却油然而生。他感觉自己对体内这四种迥异力量的感知与控制,达到了一种入微的境界。
他心念微动,指尖一缕暗沉混沌的能量浮现,其中细微的雷光与数据流一闪而逝。
再一动念,那能量又变得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
随即,又转化为充满勃勃生机的翠绿光芒。
虽然每一种状态都远不如力量专精时强大,但这种随心转换、如臂指使的感觉,却是前所未有。
【宿主意识苏醒…生命体征稳定…】
【检测到未知能量架构形成…暂命名:‘墟基’…】
【能量性质:混沌(星雷\/死寂\/墟痕\/生机混合)…能级:极低(全盛期3%)…稳定性:高…成长性:未知…】
【系统能量恢复中…10%…】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虽然依旧带着杂音,但总算恢复了部分功能。
“李逸!你醒了!”青栀疲惫却充满惊喜的声音传来。她一直守在一旁,寸步不离,此刻见到李逸醒来,激动得几乎落泪。
李逸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眼中未干的泪痕,心中微微一暖,沙哑道:“辛苦你了。”
他尝试坐起身,虽然浑身依旧剧痛,但比起之前那种濒临解体的感觉,已是天壤之别。
“你感觉怎么样?刚才你体内的气息……”青栀担忧地问道,她能感觉到李逸的气息变得极其古怪,不再是单纯的星辰或雷霆,也不是死寂,而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深沉而混乱的质感。
“暂时……死不了。”李逸感受着体内那名为“墟基”的全新力量体系,眼神复杂。福兮祸所依,这次近乎陨落的劫难,却也让他因祸得福,走出了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
只是,这道路前方是深渊还是坦途,无人知晓。
他抬头望向腐沼昏沉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看到了那隐匿于规则之后的观测者,看到了那扇横亘天地的巨门,也看到了归墟深处那点可能的“源初之星”。
清道夫虽灭,但麻烦绝不会就此结束。观测者不会放过他这个“变量”,木渊的觊觎犹在,寻找“钥匙坐标”和“源初之星”的道路更是漫长。
但此刻,他心中并无畏惧。
墟基已成,星火未灭。
他撑着身旁的岩石,缓缓站起,虽然身形依旧有些摇晃,但那脊梁,却挺得笔直。
“走吧,”他对青栀说道,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路还长。”
他需要尽快恢复这具身体,需要熟悉这全新的“墟基”之力,更需要……主动去探寻那隐藏在流放之地深处的、关乎星殛道统与归墟之谜的古老秘辛。
两人身影,再次融入这片绝望与机遇并存的广袤腐沼。
而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一道模糊的、如同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虚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清道夫湮灭之地。虚影没有任何形态,只有一道冰冷的意念扫过这片区域。
“……目标李逸……清道夫VII型信号消失……最后传输数据:检测到高浓度未知规则污染及‘逆央’印记活跃……威胁等级重新评估:‘墟’级上等……建议启动‘天罚’协议……”
虚影微微波动,随即消散。
更深的阴影,悄然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