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船,在无尽的黑暗深海中缓慢上浮。
剧痛是第一波回归的感知,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每一寸筋骨血肉。左肩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断裂的肋骨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传来刺戳般的锐痛。更可怕的是体内那盘踞不去的毒素,如同阴冷的毒蛇,仍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林风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依旧是带着腥味的黑紫色淤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土腥气,以及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血腥与污浊混合的怪味。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窄、粗糙的岩洞之中。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岩石,洞口被茂密的墨绿色藤蔓遮掩了大半,只有些许微弱的光线透入,勉强照亮洞内景象。
洞窟不大,仅容数人蜷身,看得出是天然形成,并无人工开凿的痕迹。洞壁湿滑,凝结着水珠。
是那个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洞口!
他强撑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伤势,顿时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昏厥。
他立刻停止动作,缓缓运转《通天经》法门。
功法运行得异常艰涩迟缓,经脉如同被淤泥堵塞,又布满了裂痕,灵力微弱得几乎难以感知。丹田内的气旋黯淡无光,旋转缓慢。唯有那枚星辰种子,似乎比之前更加幽深了些许,静静悬浮,对周遭的污浊环境毫不在意。
“伤势太重了…”林风心头沉重。外伤内伤交织,加上毒素侵蚀,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这个临时的容身之所。洞内除了他自己,空无一物。洞口藤蔓茂密,暂时提供了隐蔽,但绝非长久之计。清虚道人或许认为他必死无疑,但万一搜寻过来…
必须尽快恢复行动力!
他尝试沟通储物袋,神识微弱,试了几次才成功打开。里面东西不多,但此刻每一样都至关重要。
他先取出所有疗伤丹药——大多是给自己准备的普通金疮药,还有一小瓶解毒散,品质低劣,对此地剧毒恐怕效果有限。
他艰难地处理左肩的伤口,撒上药粉,撕下内衣布条紧紧包扎。又吞下解毒散和最后一点回元丹粉末。
药力化开,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稍稍遏制了伤势的恶化,但相对于沉重的伤势,无疑是杯水车薪。
“不行…这样太慢…”林风感到意识又开始模糊,伤势和毒素正在不断吞噬他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元气。
绝境之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再次涌现。
毒淬!
既然昏迷中,《通天经》和星辰种子能本能地引毒淬体,那现在清醒之下,是否可以进行得更有效率?
虽然风险巨大,但眼下别无选择!
他咬紧牙关,再次集中起微弱的神念,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盘踞的毒素,依照昏迷中功法自行运转的那丝轨迹,尝试主动将其导向四肢百骸,进行淬炼!
“呃啊——!”
剧烈的痛苦瞬间爆发,远超之前!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穿梭、搅动!他浑身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残破的衣衫,指甲深深抠入身下的岩石,留下血痕。
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中断。灵觉放大到极致,密切关注着身体的每一分变化,小心地控制着毒素的流量和速度。
破坏与修复再次同步进行。
毒素疯狂腐蚀着血肉经脉,带来极致的痛苦;而《通天经》的功法和星辰种子散发出的微弱生机,又艰难地修复着损伤,并将一部分毒力转化为锤炼肉身的能量。
这个过程缓慢而极端痛苦,每一次循环都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风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心力时,他惊喜地发现,体内的毒素似乎减弱了一丝!而肉身强度,尤其是经脉的韧性,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提升!
有效!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痛苦不堪,但这条路走得通!
希望之火重新燃起。
他不敢停歇,忍受着非人的痛苦,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这残酷的“毒淬”。
渴了,就接饮岩壁渗下的冷凝水;饿了,就嚼食储物袋里仅剩的几株勉强能补充气血的低阶药材。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剧痛、昏迷、苏醒、继续淬炼中循环。
洞外日升月落,光线明暗交替。
偶尔,他能听到沼泽深处传来的诡异兽吼,甚至有一次,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曾在洞外不远处停留良久,最终缓缓离去,吓得他屏息凝神,全力收敛气息,直到那威胁远离。
每一次外界动静,都提醒着他所处的环境是何等险恶。
伤势在缓慢好转,毒素被一点点炼化、吸收。肉身在毁灭与重生中变得越发坚韧。修为虽然进展缓慢,但根基却在这次磨难中被锤炼得异常扎实。
第七日,他左肩的伤口已然结痂,体内毒素十去七八,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能勉强坐起,进行更有效率的修炼。
第十日,他已能扶着洞壁缓缓行走,体内灵力恢复了大半,运转愈发流畅。
第十五日,他基本驱清了体内余毒,伤势恢复了七成左右。修为虽未突破,但炼气五层的境界彻底稳固,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练。肉身力量更是因祸得福,提升明显。
他站在洞口,透过藤蔓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依旧是墨绿色的瘴气世界,死寂而危险。但在他眼中,已不再是纯粹的绝地。
“是时候离开了。”他轻声道。
继续留在这里,只是空耗时间。必须尽快找到出路,前往黑沼泽坊市。
他清理掉洞内自己留下的痕迹,深吸一口气,拨开藤蔓。
目光坚定,一步踏出。
蛰伏结束,该重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