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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

一声闷响,将廊下的静谧撕得粉碎。

林婉月眼底的温婉笑意尚未来得及散去,便瞬间凝固了。

花嬷嬷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仙乐一般,方才还淡漠的眼神骤然一亮,惊喜与激动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她一个箭步上前扶住程知意,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颤抖。

“娘子,您这是……”

她的话还未问完,林婉月那尖利的声音便划破了空气,带着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刻意。

“哎呀,表妹。你这该不会是……是有了吧。”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半个院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个洒扫的丫鬟婆子纷纷停了手里的活计,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眼神里满是探究与惊疑。

花嬷嬷脸色一变,心头暗道不好。

她正欲开口,将那足以震慑满府的真相说出,以正视听。

“放肆,娘子腹中……”

程知意却在那一瞬,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

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花嬷嬷一怔,到嘴边的话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程知意抚着胸口,缓过那阵气,一张小脸苍白得惹人怜爱。

她对着林婉月,虚弱地扯出一抹笑。

“表姐说什么浑话呢。”

“许是今儿一早贪嘴,多用了两块新做的油煎,有些腻,肠胃受不住罢了。”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听不出半分气力。

话锋却轻轻一转,带着几分天真的促狭。

“倒是表姐自己,有了身孕,便瞧着满世界的人都像是有了一样。”

“这份心思,真是关心则乱了。”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

既将自己的窘态轻轻揭过,又暗暗讽了林婉月的心思。

林婉月脸上的关切瞬间僵住,被那句“关心则乱”刺得心头发紧,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表妹,你别欺人太甚。”

她霍然起身,一手下意识地护住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像是那里藏着什么惊世的珍宝。

“我怀的,是伯爵府未来的小世子,是周家的骨血,何等金尊玉贵。”

她扬起下巴,眼中满是鄙夷与恶毒,话语更是如利刃一般。

“你若当真有了身孕,还不知是哪个山野村夫的孽种。”

“也敢拿来与我相提并论。”

话音未落,空气中响起一声清脆至极的爆响。

“啪。”

只见花嬷嬷面沉如水地站在那里,缓缓收回了手。

而林婉月那张俏丽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起五道清晰的指痕。

她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花嬷嬷。

下一刻,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身子一软,便借着那股力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那姿态,与其说是摔倒,不如说是一场精心排演的戏码。

“啊。小姐。”

她身后的丫鬟发出一声夸张的尖叫,连忙伸手去扶。

可她哪里扶得住存心要倒的人。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冯玉兰与胡玉蝶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

她们正是听见了林婉月那一声高喊,急急忙忙赶来的。

胡玉蝶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倒在地上的林婉月,心头一阵狂喜,面上却是一片惊慌。

“哎呀,这是怎么了。”

她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边假意要去搀扶,一边转头便对着程知意发难。

“二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婉月。”

“她肚子里可还怀着伯爵府的骨肉,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冯玉兰见林婉月脸颊红肿,人也倒在地上,再看花嬷嬷那冷若冰霜的模样,顿时气血上涌。

“反了,真是反了。”

她怒不可遏,指着花嬷嬷。

“一个不知哪来的起作婆子,竟也敢动手打主子。”

“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着,她竟作势朝着花嬷嬷的脸准备狠狠扇过去。

花嬷嬷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在冯玉兰的手将要挨到自己面门时,不疾不徐地抬手一拦。

她精准地扣住冯玉兰的手腕,随即用力一甩。

冯玉兰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都站不稳,惊呼一声,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说来也巧,她跌倒的方向,正是林婉月所在之处。

眼瞧着就要一屁股压在林婉月那金贵的肚子上。

倒在地上的林婉月脸色剧变,也顾不得装柔弱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旁连滚带爬地躲开。

那动作之迅捷,哪里还有半分孕妇的娇弱。

她躲开后,望向摔得七荤八素的冯玉兰,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嫌恶。

整个场面,一时之间,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滑稽。

花嬷嬷冷眼瞧着这一切,声音里带着冰碴子。

“夫人这话,老奴可担不起。”

“林娘子口出恶言,辱及知意的清誉,老奴身为奴仆,为护主子教训她,是本分。”

“这一巴掌,是让她长长记性,日后管好自己的嘴。”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狼狈不堪的冯玉兰,语气愈发冷冽。

“至于夫人您,老奴乃是奉了贵人之命,来照料娘子。”

“与您并无主仆名分,您又凭哪家的道理,来动老奴的手。”

花嬷嬷的视线轻轻扫过一旁脸色发白的林婉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

“林娘子心里清楚得很,她这肚子里的,可是她后半辈子飞上枝头的指望,金贵着呢。”

“断然不会为了区区一巴掌就伤了根本。”

“再者说了,伯爵府那样的高门大户,想必也不愿要一个娇气得碰都碰不得的孱弱世子罢。”

一番话,句句诛心。

林婉月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知道今日是讨不到好了,只能转换路数,扮起可怜来。

她撑着地,由丫鬟扶着,颤巍巍地站起身。

“嬷嬷,您误会了。”

她哽咽着,泪珠儿扑簌簌地往下掉。

“婉月绝没有冲撞表妹的意思。”

“方才只是瞧见表妹干呕,一时情急,以为她是得了福气,心里替她欢喜。”

“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才惹得嬷嬷这般动怒。”

此话一出,冯玉兰与胡玉蝶的脸色皆是一变。

胡玉蝶眼中是看好戏的光芒,只觉得程府这潭水是越乱越好。

乱到刘湘君失了管家权,乱到程知意和林婉月都失了宠,那这府里,便有她出头的日子了。

而冯玉兰,则是彻彻底底的震惊与恐惧。

程知意再不好,也是她程家的女儿,将来是要嫁人的。

若是未婚先孕的丑事传了出去,别说嫁什么好人家了,整个程家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尽了。

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几步冲到程知意面前。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肚子,像是要将她看穿一个洞来。

“你,婉月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你是不是真的……”

程知意被她问得心烦,正欲开口解释。

冯玉兰却已是气昏了头,扬起手,便要一巴掌打在程知意的脸上。

花嬷嬷眼神一厉,再次出手。

这一次,她没有再留情面,猛地攥住冯玉兰的手腕,狠狠向下一折。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庭院。

冯玉兰整个人软了下去,直直跪倒在地,抱着自己被错开的手腕,疼得满地打滚。

院中一时静得可怕,只剩下冯玉兰的痛呼和林婉月的抽泣。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当口。

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之色。

他跑到院中,甚至来不及喘口气,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变了调。

“不好了。夫人,小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