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龙志炼 > 第137章 梅实凝香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暮春的沂山梅隐庐,青果缀满老梅枝,风过处簌簌作响,似在私语。龙志炼立在石阶上,望着檐角垂落的雨丝——入夏以来,这雨丝比往年更绵密些,倒像要把整座山都浸在湿意里。

“阿炼哥,寒玉心该换帕子了。”苏清雪提着青瓷药罐从石屋出来,素色裙角沾了几点泥星,发间那支珍珠步摇却仍是干爽的,“昨夜雨水渗进石龛,匣底有些潮。”

龙志炼转身接过药罐,指尖触到她手背的薄茧——那是捣药时磨的。自千丈崖归来,她每日辰时必用沂山冰泉泡制寒玉心,说是“以泉养玉,以玉养气”。此刻寒玉心裹在湖蓝绸帕里,搁在石桌上,透过帕子仍能看见那抹梅花纹路,比初得时更通透了几分。

“昨日我去镇里买药材,听茶棚的说书人都在讲‘寒玉心现世’。”苏清雪蹲下身添柴,火苗舔着陶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睫,“有个白胡子老头说,这玉是当年达摩祖师面壁时,梅树精魄凝了九九八十一年才成的,能解世间百毒,能镇江湖风波。”

龙志炼将药罐搁在火上,望着壶中翻涌的药汁:“达摩祖师倒真与梅树有缘。《五灯会元》里说,他面壁时见梅破雪,悟得‘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道统。只是这寒玉心……”他指尖轻轻抚过帕子边缘,“左道说它能解蚀骨散余毒,可方才我用内力探过,玉中仍有股郁气,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住了。”

话音未落,石屋方向传来“吱呀”一声。玄冥教主左道掀帘而出,青衫洗得发白,腰间悬着个粗布药囊——竟是将当年的玄铁令牌收进了囊底。他手里端着个粗陶碗,碗里浮着两片野菊:“龙贤侄,清雪姑娘,我熬了菊花茶,败火。”

龙志炼接过碗,见他手腕上有道新结的痂:“前辈这是?”

“昨日替山脚下王阿婆挑水,被石子硌的。”左道挠了挠头,笑得像个孩童,“我现在每日辰时去村里帮工,巳时来崖边扫落叶,未时陪张猎户的小子练拳——”他忽然压低声音,“前日那娃子偷摘了我种的辣椒,我追着他跑了二里地,倒比当年追左道玄的徒孙还利索。”

苏清雪抿嘴笑:“左前辈如今倒像个寻常乡老。”

“寻常好啊。”左道捧起药罐旁的瓦罐,里面泡着新采的梅枝,“当年我为了‘寒玉心’疯魔,如今才明白,最珍贵的不是玉,是这人间烟火。”他舀起一勺药汁尝了尝,皱眉道,“这药引子怕是不够,清雪姑娘,你前日说的冰蚕,可在终南山北麓的冰崖上?”

龙志炼一怔:“前辈如何得知?”

“当年我与龙兄同游江湖,曾路过那处。”左道指节叩了叩石桌,“冰崖下有处温泉,温泉边长着尺许长的冰蚕,浑身透明,专吃雪莲花。不过——”他目光扫过寒玉心,“要去的话,得等梅雨季过了,冰崖上的雪化了,才能寻到路径。”

苏清雪突然站起身,药囊里的银铃轻响:“我昨日翻旧书,见《百草经》记载,冰蚕性寒,与寒玉心同煮,可解蚀骨散最烈的余毒。前日李庄主家的小女儿中了蚀骨散,浑身发青,我去瞧时,她娘跪在地上哭,说求遍了九大门派,都说没药可救……”

她的声音渐低,指尖绞着腰间的帕子。龙志炼记得那日她替村妇包扎伤口,血浸透了三层纱布,她仍仔细替人擦净指缝的泥污。这女子素日温柔,但若见人受苦,眼里便燃着团火。

“我去。”他说。

“我也去。”苏清雪立刻应道。

左道将药罐移开火,用粗布垫着捧起寒玉心:“我也去。冰崖地形复杂,我当年走过一趟,认得路。”

梅雨季来得比往年早。三人出沂山时,山脚下的杏花刚落,泥路上还沾着残红。左道挑着副竹担,一头是药罐,一头是干粮;苏清雪背着药囊,里面装着冰魄草、赤焰花,还有龙志炼新制的“映雪丹”;龙志炼腰悬映雪剑,剑鞘上缠着沂山梅枝编的绳结——那是苏清雪连夜编的,说“梅枝辟邪”。

行至冰崖时,已是七日之后。远远望去,那崖壁如刀削斧劈,半崖处挂着条细瀑,在雨幕中织成银帘。崖底腾着团团白雾,隐约能听见水声轰鸣。

“冰崖有‘三险’。”左道指着崖壁,“头险是‘滴水岩’,岩上冰棱常年不化,稍一触动便会坠落;二险是‘迷雾林’,崖腰处有片松林,雾气里能迷人心智;三险是‘冰窟洞’,洞中有暗河,水流最急处能卷走活人。”他解下竹担,取出条麻绳,“我先上去探路,你们在下面等着。”

“我和你一道。”龙志炼按住他手腕,“当年你救过我娘,如今换我护你。”

左道愣了愣,忽然大笑:“好!你这小子,倒真有几分龙兄的影子。”

二人攀岩而上,雨丝顺着崖壁流成细河,打在脸上生疼。龙志炼运起“寒梅破雪”的轻功,足尖点在凸起的岩石上,如履平地。左道虽年近六旬,身形却比他更灵便,竟似在崖壁上跳舞,每一步都踩在最稳妥的冰棱缝隙里。

“看!”左道突然指向崖腰。

龙志炼抬头,只见崖壁上嵌着块半人高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朵梅花,花瓣脉络与寒玉心的纹路如出一辙。石板旁生着几株冰蚕草,叶片上凝着冰珠,在雨里泛着幽蓝。

“这是‘冰蚕崖’。”左道摸出火折子点燃,映得石板上的梅花愈发清晰,“当年龙兄说,这梅花是‘寒玉心’的胎记,只有见着它,才能找到冰蚕的巢穴。”

话音未落,崖顶传来“咔嚓”一声。龙志炼猛地拽住左道的衣袖,只见方才站立的冰棱突然断裂,碎冰如刀般坠落。左道反手扣住他的脉门,内力运转如潮,竟将那股下坠之势生生止住。

“好功夫!”左道赞道,“当年龙兄使这招‘寒梅折枝’,我也是这般接住的。”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上行。绕过冰蚕崖,眼前豁然开朗——崖腰处果然有片松林,松针上挂着冰晶,雾气从林中涌出,沾在脸上凉丝丝的。左道从药囊里取出片樟树叶,含在嘴里,领着龙志炼往林中走:“这雾气里有迷魂草的香气,含着樟叶能避。”

林深处,忽闻水声叮咚。转过一棵老松,只见个丈许宽的冰窟,窟顶垂着数十根冰锥,每一根都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人工雕琢的。窟底有眼清泉,泉水泛着幽蓝,泉水边盘着条尺许长的冰蚕,半透明的身子裹着层薄冰,正缓缓蠕动。

“这就是冰蚕!”苏清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原来她见二人久久不归,竟也寻路攀了上来,此刻正扶着松枝站在林边,药囊在腰间晃荡。

冰蚕似有所觉,突然昂起头,口中吐出根细如发丝的冰丝,直朝苏清雪射来。龙志炼旋身挥剑,“当”的一声,冰丝撞在剑刃上,竟碎成齑粉。左道从药囊里摸出把赤焰花,撒向冰窟:“这花性热,能破它的寒毒。”

冰蚕吃痛,在泉边乱窜,撞翻了块冰石。只听“轰隆”一声,冰窟深处传来闷响,竟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龙志炼取过火把点燃,见洞壁上嵌着无数冰蚕,大的如手臂,小的如拇指,全都裹着冰壳,见有人来,便纷纷缩进壳里。

“冰蚕王在洞最深处。”左道指着洞壁上的痕迹,“这些小蚕都是它的子嗣,见母蚕有难,便都缩起来了。”

龙志炼将映雪剑插入洞壁,运起内力震碎冰壳。不多时,便见着只半人长的冰蚕王,通体透明如水晶,头上生着两根珊瑚般的触角,正缓缓朝他们爬来。苏清雪取出冰魄草,草叶刚碰到冰蚕王,便被它触角卷住,瞬间冻成了冰雕。

“小心!”龙志炼挥剑斩向触角,映雪剑与冰蚕王相撞,溅起点点冰屑。左道趁机抛出赤焰花,火星落在冰蚕王身上,竟“滋啦”作响,烧出个焦黑的窟窿。冰蚕王吃痛,发出尖啸,洞中的冰蚕纷纷破壳而出,如潮水般涌来。

“退!”龙志炼拽住苏清雪的手腕,与左道退到洞外。三人刚站定,便见冰窟方向腾起团白雾,冰蚕王的尖啸声渐弱,终至消失。待雾气散去,洞中竟静静躺着块拳头大的玉——正是寒玉心!

“原来冰蚕王是寒玉心的守护者。”苏清雪拾起寒玉心,见它表面的梅花纹路正缓缓流转,“方才那冰蚕王,莫不是在替寒玉心‘疗伤’?”

左道摸着胡须点头:“当年龙兄说,寒玉心是有灵的。它被蚀骨散污染,便生了‘病’,冰蚕王替它吸毒,所以才会浑身是伤。”

三人带着寒玉心下崖时,雨已经停了。夕阳穿过云层,照在冰崖上,冰棱折射出七彩光晕,恍若仙境。左道望着崖底的溪流,忽然开口:“龙贤侄,清雪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前辈但说无妨。”龙志炼道。

“我想留在这冰崖,替冰蚕王守着寒玉心。”左道指了指崖边的草屋,“我前日已在山脚下盖了间草屋,往后每年梅雨季,便来冰崖住两月,替冰蚕王换药,替寒玉心‘梳毛’——”他笑了,“就当是替当年的自己赎罪。”

龙志炼望着他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千丈崖上他忏悔的模样。那时的左道像只困兽,如今却像株老松,根须扎进了泥土里,便再也不肯挪动半分。

“前辈若愿意,我们替你常送药材来。”他说。

苏清雪从药囊里取出个小瓷瓶,塞到左道手里:“这是我新制的‘润冰膏’,能治冰蚕王的鳞甲干裂。”

左道接过瓷瓶,眼眶泛红:“好,好……”

三人行至山脚时,暮色已深。远处传来犬吠,是村里的猎户收工回来了。龙志炼望着苏清雪被夕阳染红的侧脸,忽然想起千丈崖上她说的话——“等成了亲,要在梅树下拜堂”。此刻梅树的青果在风中摇晃,像是在应和她的期待。

“阿炼哥,”苏清雪忽然转头,“你说等寒玉心事了,咱们便成亲,可好?”

龙志炼耳尖发烫,却故意板起脸:“成亲有什么好?每日要早起给你熬药,要替你补绣坏了的帕子,还要……”

“还要陪你看一辈子的梅花开。”苏清雪接道,眼波流转,“看沂山的梅,看终南山的梅,看天下所有的梅。”

龙志炼望着她,忽然笑了。他从腰间解下寒玉心,与寒玉双生并在一起。两块玉的纹路严丝合缝,竟在暮色中泛起淡淡的金光,像是梅树的精魄,又像是人心的光。

“好。”他说,“等明日,我便去镇里请慧空大师做证婚人。咱们就在梅树下拜堂,让梅树做咱们的证婚人,让寒玉心做咱们的媒人。”

苏清雪的笑声像银铃般散在风里。远处,梅树的青果在暮色中愈发青翠,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关于爱,关于守护,关于两颗心如何在风雪中相印,最终绽放成最绚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