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迈出那一步时，左耳的血早已干涸，凝成一道细线，顺着下巴滑入衣领。他没有回头，但身后三人的动静全都清晰地映在神识之中。直到那股黑雾从虚流边缘翻涌而出，如针尖般刺入他的识海。
他猛然转身，断剑横扫而出，胸口的金纹骤然炸开，化作一张光网，将扑向灵悦的黑气尽数兜住。可魔气并非只来自前方。地面裂开的缝隙中，浮现出暗红色的符文——正是先前傀儡踏过的脚印，此刻尽数亮起，一明一灭，如同心跳。灵悦膝盖一软，双眼由冰蓝转为漆黑，手中那缕剑意扭曲成利爪，直取云逸咽喉。
“灵悦！”他侧身避过，指尖点向她手腕穴道，却被一股反震之力弹开。她眼中已无神采，心口一道黑线蜿蜒而上，直钻脑中。
墨玄跪在地上，九把匕首都已折断，毒血自七窍渗出，在红衣上蚀出一个个焦黑的洞。他咬牙欲结印，右手却突然反手砸向自己头顶。苏璃六根银簪尽数断裂，摄魂铃发出刺耳尖鸣，整个人蜷缩在地，脚踝上的铃铛疯狂震颤，仿佛有东西正顺着血脉向上攀爬。
云逸咬破舌尖，口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将断剑插入地面，金光顺着剑身蔓延，与玉简残存的气息相撞，硬生生在四人之间拉出一条灵力回路。可那黑雾如同活物，顺着回路倒灌而入，直冲丹田。
——不能散功，否则他们三人立刻经脉崩毁。
他闭上眼，一手按在胸口金纹之上。《圣体灭天诀》的图谱在脑海中浮现，残缺不全，唯中间一段写着“逆脉九转”。那是哑奴曾在竹简上画过的路线，当初他看不懂，如今却清晰无比：不是驱魔，而是引魔入体，以身为炉，炼化魔气。
“赌一把。”他低语一声，猛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金纹。
下一瞬，他切断回路，张口喷出一口精血，洒在玉简碎片上。玉简嗡然震响，浮现出功法运转之图。云逸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空中划出“逆脉九转”的路径，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经脉尽数敞开。
黑气如潮水般涌来。
第一股钻入右臂，经脉瞬间变黑，剧痛如刀绞。云逸咬牙引导其走逆脉之路，金纹紧随其后，如同熔金灌入。黑气在丹田盘旋，被金纹层层包裹、压缩，最终化作一缕淡金色气息，沿任脉回流四肢。
他咳出一口血，笑了。
第二股来自灵悦，夹杂着她心脉特有的震颤。云逸拾起剑穗上的铃铛碎片作为引子，将这股黑气引入左腿，金纹缠绕而上。炼化之际，眼前忽地闪过一道身影——一名女子执冰剑立于战场，身后魔气翻腾，尽数被她吸入体内，化作凛冽剑光。
第三股是墨玄的，混着毒血与恨意，刚入体便要爆裂。云逸以心头血压制，强行将其封入膻中穴，金纹如锁链缠绕而上，一寸寸碾碎其中的神识印记。炼化后的一缕金流，竟透出淡淡药香。
最后一股来自苏璃，阴寒至极，直冲识海。云逸以铃铛碎片挡在眉心，金纹在百会穴游走，逼其下行，从尾椎逆推而上。炼化刹那，他眼前浮现一幕画面：七根银簪插在一名女子身上，她含泪而笑，脚下躺着弟弟，呼吸微弱。
四股魔气尽数入体，云逸跪倒在地，浑身浴血，周身金纹却炽亮如星河流转。他抬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淡金火焰，轻轻一推，火焰分作三缕，没入灵悦、墨玄、苏璃体内。
灵悦睫毛轻颤，瞳孔恢复冰蓝；墨玄吐出一口黑血，手指微微抽动；苏璃身体缓缓放松，脚踝上的铃铛不再作响。
云逸喘息着，忽然察觉体内金纹开始紊乱跳动。魔气虽被炼化，但夜无殇并未停手。傀儡仍在前行，每一步落下，魔纹闪动一次，黑雾便增强一分。他以灵觉数着节奏——一步，两步，三步……第八步，魔气骤增，第九步却迟了半拍。
不对。
他凝神细察，发现那半拍之间，香囊中的头发微微颤动，频率变慢。仿佛操控之人，在那一瞬松了手。
“不是节奏乱了……”他喃喃道，“他是借这傀儡走路，接续自己断裂的经脉。”
难怪夜无殇始终不出手。难怪布下重重局，逼他们携玉简走向虚流。那具傀儡，根本不是诱饵，而是他另一具躯壳。每走一步，都是以云逸的血、发、灵力为引，贯通自身残破的经络。
那半拍停顿，是他换气的瞬间。
云逸将这破绽刻入铃铛碎片，封入灵力，抬头看向灵悦：“他不是推我们进祭坛……是在给自己续命。”
灵悦扶着断墙站起，指尖轻触铃铛碎片，冰蓝剑意微闪。她未言语，只轻轻点头。
墨玄撑地起身，从怀中摸出最后一颗毒丹，捏碎后抹在断匕之上：“所以现在，我们不是逃，是打断他喘气？”
苏璃缓缓站直，拔下发间最后一根银簪，红光虽弱，却未曾熄灭：“他走九步，第十步……该轮到我们了。”
云逸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金纹仍未平息，体内灵力起伏如潮。他知道，强行炼化四人魔气，已是极限。再动一次，经脉必裂。
可那傀儡，又迈出一步。
地面震动，魔纹再亮。
云逸握紧断剑，剑柄上的铃铛碎片轻轻晃了一下。
他抬起左脚，踩碎地上一道魔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