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深深插在石碑的裂缝中，金色纹路如蛛网般不断蔓延。云逸呼吸急促，额角的血混着冷汗滑落，滴在衣领上。他一动未动，左手仍贴在冰冷的碑面，体内那股淡金色的力量持续外涌，仿佛正被某种存在缓缓抽离。
“走。”他声音沙哑却坚定，“第一道门已破，三息之内通过。”
灵悦率先上前，手中长剑未入鞘，指尖轻抚剑刃，冰蓝色的眸子扫向前方幽深的通道。地面裂开数道缝隙，黑雾翻滚而出，隐约可见其中扭曲蠕动的影子。她脚步微顿，剑尖点地，霜气迅速沿地面蔓延，三个闪烁红光的角落瞬间结冰，发出清脆的“咔”响。
“阵眼已清。”她淡淡开口。
墨玄从腰间取下丹囊，抖出一撮灰白色粉末，撒向两侧石缝。手指轻弹，火星飞溅，轰然燃起火焰，紧接着一声闷响，几根自石缝中钻出的骨刺应声断裂，碎石噼啪坠落。
“路通了。”他拍了拍手，红衣沾灰也不在意，顺手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里面传来空荡的声响，“下次别再让我拿命开路。”
苏璃扶着墙缓步前行，脚踝旧伤隐隐作痛。她未言语，只是将最后一根银簪插回发间，指尖轻轻按了按腰间的铃铛——那能摄人心魂的声音，始终未曾响起。
哑奴的影子贴地滑行，手中竹简微微颤动，斜指前方。他不能说话，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前方回廊，有异。
云逸拔出残剑，金纹缓缓收回体内，唯有左耳那颗朱砂痣，仍在微弱闪烁。他走在最前，每踏出一步，脚下便浮现出淡淡符文，仿佛刻入地面的护阵。魔气袭来时，皆被那层微弱金光阻挡、弹开。
“你这圣体……还能撑多久？”墨玄低声问道。
“撑到你们进不去为止。”云逸未回头，声音轻如风，却似钉子般扎进人心。
回廊入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石壁光滑如镜。他们刚踏入一步，镜面忽然泛起涟漪，倒影竟与自身动作相悖——云逸看见自己跪在刑台，母亲被铁链锁住，含冤而逝；灵悦眼前是云逸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剑断人亡；苏璃则目睹幼弟蜷缩火堆，渐渐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别看！”灵悦猛然闭眼，再睁时，眉心已凝出一层霜气。
墨玄抬手欲撒丹粉，却被哑奴一把拦下。那道影子以竹简在地面划出裂痕，直指镜壁中央。众人循迹望去，发现那裂痕竟在镜中同步显现，仿佛真实裂开一般。
“它怕这个。”云逸凝视裂痕，忽然咬破指尖，血珠落于唇上。他低声念出一段残诀，声音如刀刃划破空气。
“《圣体灭天诀》——破妄！”
音浪炸裂，镜壁轰然碎裂，裂痕如蛛网蔓延，整条回廊骤然塌下数块石板。幻影尖啸着消散，倒影终于恢复如常。
“走。”云逸擦去唇边血迹，语气平静，“别停。”
他们穿过崩塌的回廊，前方地面渐趋平坦，尽头出现一道石阶，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心。两侧矗立残破石像，手持锈迹斑斑的长戟，眼窝漆黑，令人不寒而栗。
苏璃刚踏上第一级台阶，脚下的石板骤然下陷。
“小心！”墨玄一把将她拽回，却已迟了。
轰——
地面塌陷，露出深坑，黑色藤蔓如荆棘般疯长而出，瞬间缠住苏璃脚踝，疯狂汲取她的灵力。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
“是吸灵荆棘！”墨玄迅速从丹囊中取出一枚青色丹丸，抛给她，“含住，别咽！”
苏璃咬破舌尖，将丹丸压于舌下，毒素蔓延之势总算减缓。可藤蔓越缠越紧，连抬手都变得艰难。
灵悦纵身跃下，剑光如雪，直斩藤蔓主根。一剑未断，再挥三剑，终于劈开一道裂口。手腕一翻，霜气灌入缝隙，迅速将藤蔓冻结。
“云逸！”她抬头疾呼。
云逸已将残剑插入坑壁，金纹顺剑身蔓延，在坑面勾勒出一座光桥。桥不宽，仅容一人通行。
“墨玄，扶她上来。”他说。
墨玄皱眉：“这桥能撑几秒？”
“够你们过去。”云逸立于桥头，左手按在剑柄，金纹仍在流转，“我断后。”
灵悦跃回地面，伸手将苏璃拉上。墨玄扶着她踏上光桥，每走一步，桥面轻颤。哑奴的影子紧随其后，竹简轻点桥面，似在探查安危。
眼看四人即将登岸，坑底骤然涌出浓稠黑雾，一股强大吸力自下方传来，光桥开始崩裂。
“快！”灵悦一把拽住苏璃，奋力推上岸。
墨玄最后一个踏上地面，回头时，云逸正立于即将断裂的桥尾，残剑仍插在坑壁，金纹光芒渐弱。
“你还愣着？”墨玄怒吼。
云逸未答，只是左手按住胸口，深吸一口气。那股淡金力量再度涌出，顺着残剑注入桥体。光桥重新凝实，稳稳撑住最后几瞬。
他纵身跃回地面，单膝跪地，喘息数次才缓缓站起。
“没事吧？”灵悦轻声问。
他摇头，从怀中取出布条，熟练地缠住左臂渗血的伤口。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早已习惯这般伤痛。
苏璃低头检查脚踝，包扎后已无大碍。她抬头望向那通往深处的阶梯，眼神清澈而坚定。
“接下来，不会比刚才轻松。”墨玄晃了晃空葫芦，冷笑一声，“但我从没想过回头。”
哑奴的竹简指向阶梯尽头，影子虽淡，却笔直如剑。
云逸走到阶梯前，停下，抬手示意众人稍候。他望着那片黑暗，沉默良久。
随后，他缓缓举起残剑，剑尖直指深渊。
“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