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被挪回原位,云逸的手掌仍贴在冰冷的岩壁上,指尖微烫,仿佛还残留着玉簪碎片的余温。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收回手,将那块碎玉重新藏进袖中。
下方的石室已空无一物,灰袍人踪影全无,符文台上唯有一道焦黑裂痕,像是有人用利器在岩石上狠狠划下的一笔。
“走。”他低声说道。
四人顺着通风道退出,回到临时营地——一处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避难所。洞口半掩着碎石,内部干燥平坦,角落堆放着几株刚从遗迹深处采来的草药,根茎泛出金红光芒,宛如埋在土里的小火苗,忽明忽暗地跳动。
墨玄一屁股坐下,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皱眉道:“这地方连风都透不进来,再待下去人都要长霉了。”
苏璃盘腿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脚踝上的铃铛轻轻一晃,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要嫌闷,不如出去跟那个戴骨手套的打一架?”
“我可不想还没突破就被炼成行尸走肉。”墨玄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在那几株草药上,“不过……这些东西,看着倒是有些门道。”
云逸蹲下身,小心拨开一片叶子。草药根部有九道环纹,每一道都透出淡淡的阳火气息,却不灼人。“是九阳融心芝。”他低声道,“若我没记错,这种草药能温养经脉、激发潜能,但若直接服用,灵力会暴走,难以掌控。”
灵悦站在他身旁,伸手轻触叶片边缘,指尖凝出一层薄霜,暂时封住了躁动的灵气:“你能稳住它的灵性流向吗?”
“试试看。”云逸取出玉簪碎片,轻轻点在草药根部。一丝微弱的金光顺着他指尖渗入植株内部。片刻后,他闭目感应,眉头渐渐舒展,“主性温和,爆发力藏于第三层根络,只要剥离烈性,便可使用。”
墨玄眼睛一亮:“交给我!”
他从腰间取出一只青瓷小罐,倒出几味辅药,又割破手指滴入三滴血。九把匕首依次插入地面,刀尖朝内围成一圈。他双手掐诀,匕首微微震颤,一道淡紫色光幕升起,将草药笼罩其中。
“提纯开始。”他话音刚落,额角已渗出汗珠,“这玩意儿比炸丹炉还费劲。”
药香逐渐弥漫,带着一丝甜腥。四枚淡金色药丸在光幕中央缓缓成形,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宛如人体经络。
“成了!”墨玄收手,喘了口气,“每人一颗,别贪心,否则肠子都要烧穿。”
云逸接过一枚,其余分给三人。四人各自寻处坐下,吞下药丸。
药效来得极快。
灵悦体内心脉猛然一紧,旧伤处如针扎般刺痛。她咬牙运转剑意,冰蓝色的瞳光自双眸扩散,沿经络冲刷而下。剑穗上的青玉铃铛骤然响起,一声接一声,节奏越来越急。某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地断裂,她呼吸一滞,随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筑基中期的瓶颈,破了。
墨玄的情况更为凶险。药力刚入丹田,体内积压多年的怨念竟被勾动,胸口如同压了巨石。他猛然睁眼,右手拍向酒葫芦,壶口喷出一道银液,在空中凝成护盾将自己包裹。九把匕首再度悬浮,排列成丹炉之形,缓缓旋转。半个时辰后,银液回归体内,匕首落回腰间,他气息沉稳,金丹初期圆满之境悄然稳固。
苏璃最为安静。她闭着眼,七根银簪自发旋转,在头顶形成螺旋阵列。脚踝铃铛轻颤,每一次晃动都逼出一缕黑气——那是合欢宗留下的魔毒,缠绕多年。如今随药力推动,终于尽数排出。最后一丝黑气消散时,她睁开双眼,眸光清澈如水,元婴门槛已然稳固。
轮到云逸。
他天生灵根残缺,平日修炼远比他人艰难。药力一入体,经脉如遭雷击,四肢百骸皆在抗拒。他死死按住左耳的朱砂痣,默念《圣体灭天诀》残篇,强行引导药力贯通奇经八脉。周身符文逐一浮现,起初断续零落,随后渐渐连成闭环。当最后一道符文亮起时,他猛然睁眼,一股浩然气息自体内爆发而出。
化神门槛,跨过。
洞内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墨玄活动了下手腕,咧嘴一笑:“行啊,咱们这是集体晋升了?”
“你能不能正经点。”苏璃瞥他一眼,嘴角却难得扬起一丝笑意。
灵悦走到云逸身边,见他额角尚有汗迹,默默解下外袍披在他肩上。云逸未拒,只轻轻点头。
“这药不是捷径。”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其余三人停下动作,“它之所以有效,是因为我们从未放弃。哪怕被人踩进泥里,也始终没有松手。”
墨玄敛去笑容,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云逸望着他,“仇恨还在,但它不该是你唯一的动力。你现在,不只是为自己活着。”
墨玄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云逸站起身,从怀中取出半截竹简,插入地面。灵力注入,竹简表面浮现出一行古字:“势成于积,道生于守。”
“这是我们走过的路。”他说,“接下来的路,也得一起走。”
四人对视一眼,依次将手覆在竹简上。
“共进退。”灵悦轻声说。
“不死不散。”苏璃补了一句。
墨玄哼笑:“我要是死了,记得把我酒葫芦挂城门口,吓唬后来的傻子。”
云逸嘴角微扬,正欲开口,忽然察觉竹简微微震动。他低头一看,那行古字正缓缓褪色,而在其下方,新的字迹悄然浮现:
“北岭之下,门未关。”
他瞳孔一缩。
其余三人也察觉异常,纷纷靠近。
“这是……?”苏璃尚未说完。
云逸抬手示意安静。他盯着那行字,缓缓伸手抚过表面。指尖传来细微的刮擦感,仿佛有人不久前用指甲在背面刻下了这些字。
他猛地掀开竹简底部。
一抹暗红色痕迹沾在末端,似干涸的血,又像某种矿物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