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布片摊在桌上，边缘焦黑。云逸用手指按住上面一截符号，缓缓注入灵力。一丝微弱的波动反馈而回，带着些许刺痛感。
他收回手，抬眼望向门外。
“查过了，是早年那种传讯衣。”一名弟子低头禀报，“三天前登记过，有两个外门执事进过东阁。昨天一个不见了，另一个正在闭关。”
云逸未语，将布片翻了过来。背面有几道划痕，像是仓促间刻下的。他认得这手法——以指甲蘸血书写，再覆上一层简易幻术，常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这不是命令。”他说，“是陷阱。”
脚步声传来，灵悦步入屋内，剑穗轻晃。她扫了一眼桌上的布片，眉头微蹙。
“已经有人信了。”她说，“北峰两名弟子今晨闹着要退出共修阵，说资源会被高层独占。还有人半夜往井里扔符纸，写着‘弃子没有活路’。”
墨玄也走了进来，红衣未换，手中握着一封刚拆的信。他将信拍在桌上，语气平静：“天音门的人还没到，落霞宗倒先来了消息。他们联合青木堂发了公告，指责我们建共修法阵是逆天而行，破坏灵气平衡。已有三十七名散修联名要求停工。”
灵悦冷笑：“自己不建，也不许别人建？”
“重点不在建与不建。”墨玄掀开信封一角，“我在封蜡上察觉到一丝灵息，和之前传讯粉里的残留一致。还是那批人，只是换了手段。”
云逸终于开口：“他们不再打我们的弟子，开始毁我们的名声。”
屋内一时寂静。
风掠过屋檐，铜铃轻响一声。墨玄坐下，指尖敲击桌面：“现在怎么办？放任不管，人心必乱；强行压制，又正中他们下怀。总不能让每个弟子都去测心魔吧？”
“我建议先清内部。”灵悦看着墙上的地图，“谣言能传开，说明门中有漏洞。不如暂停所有非核心人员调动，彻查近期接触过外人的弟子。”
“等你查完，消息早就传遍了。”墨玄摇头，“不如放个假消息——就说联盟即将发放筑基丹，看谁第一个往外传。内鬼自然会露头。”
“然后呢？”灵悦盯着他，“抓出来杀了？可下一个还会再来。敌人不在乎死几个小角色。”
云逸一直凝视着那块布片。忽然，他将其举至烛火上方。焦边受热卷曲，原本隐匿的纹路渐渐浮现，勾勒出一个诡异图案——似一只眼睛，又像某种古老标记。
“这不是我们门派的暗语，也不是影蛇门的手法。”他说，“它更古老，可能是北原一带的文字。”
墨玄凑近细看：“裂风部？”
“有可能。”云逸放下布片，“但他们本不用文字。这东西要么是被人教的，要么……是有人刻意模仿。”
灵悦声音低沉：“你是说，有人借他们的名头行事？”
“不止是名字。”云逸抬头，“他们在用我们的规矩伪造令牌，用外界的道理压我们，连攻击方式都在逼我们跟着他们的节奏走。”
墨玄沉默片刻，忽而一笑：“还挺聪明。”
“所以我们不能按常理应对。”云逸起身走到地图前，在几处点了点：东阁地窖、西岭矿洞、北峰水井、边境哨站。每一处都贴着一张小纸条。
“这些地方都不是要害，却足以引发恐慌。敌人不必攻入，只要让我们自相猜忌就够了。”
墨玄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那你打算怎么办？硬扛？装作无事？还是把所有人关起来？”
“都不是。”云逸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稳、察、引。
“第一，稳住基本盘。今晚加派巡查队，各峰主亲自带队，严禁私下集会。同时开放一次灵脉轮养特例，所有筑基以下弟子优先使用半个时辰，用实利堵住质疑之口。”
灵悦点头：“我去北峰带头。”
“你去。”云逸继续写，“第二，成立专门小组管控消息。所有对外文书必须核查两遍，发现异常立即追源。此事由墨玄负责。”
墨玄挑眉：“你要我当文书？”
“你懂药，也懂毒。”云逸看着他，“流言也是毒，传得越快，危害越大。你能配解药，也能寻源头。”
墨玄哼了一声，没反对。
“第三。”云逸顿了顿，“我不急着抓内鬼。”
两人同时看向他。
“反而要留个口子。”他说，“让他们继续传话，继续造谣。但我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对谁说，什么时候说。”
灵悦皱眉：“你是想放鱼？”
“不是放。”云逸笔尖一顿，“是喂饵。”
他写下最后八个字：以真乱假，以静制动。
墨玄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你还真是越来越狠了。”
云逸不理他，将纸推至桌中央：“从现在起，三人分头行动。灵悦巡视各峰，安抚弟子；墨玄组建舆情组，盯紧内外消息；我留在这里，梳理所有异常。”
灵悦起身，手按剑柄：“我去换衣服。”
墨玄也站起，顺手将信收入袖中：“我去丹阁调人，顺便准备些‘听话丸’，万一有人多嘴，也好让他闭嘴。”
说完便离去。
云逸独自留在房中。他将整幅山河图铺展于案，提笔在已有标记旁添了一个新点——主峰与西岭之间的废弃采石场。
那里三天前曾上报一次轻微震动，当时以为是地下河改道。
他盯着那个点，久久未动。
天色渐暗，夕阳斜照进来，落在桌角的布片上。那半截符号在余晖中显得愈发诡异，仿佛隐隐蠕动。
云逸伸手抚过图纸，指尖停驻在采石场的位置。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弟子匆匆奔来，声音微颤：“大人，北峰刚传来消息……有个弟子疯了，持剑大喊‘你们都要完了’，还说自己看见了地底的眼睛。”
云逸缓缓抬头。
他的手指仍压在图纸上，下方墨迹尚未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