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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民间鬼故事合集一千多篇 > 第78章 第三级台阶的拍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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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三级台阶的拍手歌

温念搬进纺织厂职工家属院3号楼三单元时,是2024年入夏的第一个暴雨天。

雨点子砸在老旧的水泥楼顶上,噼啪声裹着潮气往骨头缝里钻。中介老张撑着把掉了骨的黑伞,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沾着泥点的白袜子,指着眼前这栋爬满爬山虎的灰砖楼说:“小温啊,这楼虽说老,可胜在便宜,四楼顶层,月租六百,押一付一,全城区找不出第二家。”他说话时烟蒂在嘴角晃悠,烟灰掉进雨里,瞬间被砸散。

温念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帆布包里装着她全部家当:一床洗得发黄的夏凉被,几件换洗衣物,还有台用了五年的笔记本电脑。刚辞掉便利店夜班的工作,手里攥着的几千块存款,连市区合租单间的押金都不够,这栋1992年建成的老楼,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是楼梯间没灯,”老张把烟蒂扔在脚边踩灭,雨水顺着伞沿流进他的领口,“声控灯去年就坏了,物业不管,住户也没人凑钱修。你住四楼,晚上回来尽量别太晚,拿手机照着点。”

温念点点头,没多问。她当时满脑子都是“六百块”“顶层安静”,没注意到老张说“住户”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闪躲。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栋楼里,除了一楼腿脚不便的赵老太,二、三、四楼加起来,算上她,也只有两个“活人”。

搬东西那天没请人,温念自己一趟趟往楼上扛。水泥台阶被岁月磨得发亮,边缘处坑坑洼洼,像啃过的饼干。她数着台阶往上走,一、二、三……每踏一级,楼梯间就回荡起空洞的回响,混着外面的雨声,像有人在暗处跟着她的脚步喘气。走到第三级台阶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滑了一下,她踉跄着扶住扶手,掌心蹭到一层黏腻的灰,那灰不是干的,带着股潮湿的霉味,像敷了层发馊的米汤。

“谁啊?”一楼的防盗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赵老太探出头来。老太太头发全白了,梳成一个小小的髻,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眼睛却亮得吓人。她手里攥着个掉了瓷的搪瓷杯,杯沿沾着褐色的茶渍。

“奶奶好,我是新搬来的,住四楼。”温念挤出个笑。

赵老太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脚,又往上扫了眼第三级台阶,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摆摆手:“天黑早点关门。”说完“哐当”一声关上了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楼梯间里撞了很久。

温念愣了愣,低头看第三级台阶。灰扑扑的水泥面上,除了她刚才蹭掉的一块灰,什么都没有。她摇摇头,只当是老人脾气古怪,扛起箱子继续往上走。三十七级台阶,她走得满身是汗,t恤贴在背上,黏得难受。打开四楼的房门时,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窗户玻璃蒙着层厚灰,阳光透进来,变成一道道浑浊的光柱,光柱里飘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收拾到傍晚,雨停了。温念打开窗户通风,楼下传来收废品的三轮车铃铛声,远处纺织厂的旧烟囱冒着淡淡的白烟。她趴在窗台上往下看,3号楼的楼梯间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积了一滩水,水洼里映着三楼转角的小窗,窗玻璃碎了一块,露出黑洞洞的缺口,像只睁着的眼睛。

也就是从这天起,温念开始听见那首拍手歌。

第一次听见是搬来后的第三个晚上。她找了份电商客服的工作,需要轮夜班,那晚值到十一点才下班。骑着共享单车往家属院赶时,路边的路灯坏了大半,昏黄的光线下,树影晃得像张牙舞爪的鬼。家属院没大门,只有个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推开时“哗啦”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3号楼黑沉沉的,只有一楼赵老太家亮着盏昏黄的灯,光线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拖出一条细长的光带。温念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刺向楼梯间,一级级台阶在光线下显露出斑驳的痕迹,有的地方掉了水泥,露出里面的碎石子;有的地方沾着不明污渍,黑一块黄一块,像干涸的血迹。

她踩着台阶往上走,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里放大,“咚、咚、咚”,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面上。刚数到“三”,身后突然飘来一阵童声,软乎乎的,带着点奶气,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在哼歌:“一二三,拍手心,台阶数到三……”

温念的脚猛地顿住,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攥紧手机,手电筒的光“唰”地扫向身后,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只有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级级台阶往下延伸,直到被黑暗吞没。“谁?”她喊了一声,声音发颤,在楼道里撞出细碎的回音,没等来应答,倒把那童声撞没了。

是幻听吧?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夜班太累,脑子不清醒了。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上走,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轻,耳朵竖得老高,生怕再听见什么声音。走到四楼门口掏钥匙时,那童声又飘来了,这次更近了,像就在三楼转角的地方:“四五六,闭眼睛,有人牵你手……”

温念的手停在钥匙孔前,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滑。她侧耳听了半天,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没有。她咬着牙打开门,“砰”地一声关上,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还在狂跳。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她盯着那影子看了很久,总觉得那影子后面,还藏着另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夜她没睡好。床上的夏凉被带着股霉味,她翻来覆去,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凌晨三点,她实在睡不着,起身去阳台倒水,阳台和楼梯间只隔了一扇窗,窗户没关严,留着条缝。就在她拿起水杯的瞬间,那童声又响了,清清楚楚,从窗户缝里钻进来:“一二三,拍手心,台阶数到三……”

温念手里的水杯“哐当”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她冲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往下看——三楼转角的小窗黑洞洞的,台阶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落叶,在第三级台阶上打旋。

第二天早上,温念顶着黑眼圈去一楼找赵老太。老太太正在门口择菜,干瘪的手指捏着青菜叶,一片片往篮子里放。“奶奶,您昨晚……有没有听见小孩唱歌?”温念蹲在她身边,声音放得很轻。

赵老太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择菜:“小孩?哪来的小孩?这楼里好几年没见过小孩了。”

“就是……‘一二三,拍手心’那样的歌。”温念比划着。

赵老太择菜的手顿了一下,手里的青菜叶“啪嗒”掉在地上。她没捡,也没看温念,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滚出来:“别听,也别找。晚上早点回家,走楼梯时,好好数台阶。”

好好数台阶?温念愣了。赵老太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还想再问,老太太却已经站起身,拎着菜篮子往屋里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怜悯:“特别是第三级台阶,别数错。”

那天之后,温念开始刻意数台阶。她发现,这栋楼的楼梯间,每一层的台阶数都不一样,一楼到二楼是十级,二楼到三楼是九级,三楼到四楼是十八级,加起来正好三十七级。可不知为什么,每次走到一楼到二楼的第三级台阶时,她总觉得脚下的台阶比别的要高一点,踩上去时,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木头被压弯的声音,可台阶明明是水泥的。

更诡异的是,那童声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只要过了晚上十点,只要她走进楼梯间,那歌声准会准时响起,永远是那两句,循环往复,像台卡了带的旧录音机。有时在她身后,有时在三楼转角,有时甚至贴在耳边,软乎乎的气息吹得她后颈发麻。

她开始失眠,白天上班时精神恍惚,客服消息回复错了好几次,主管找她谈了话,说再这样就要辞退她。温念没办法,去药店买了安神补脑液,每晚睡前喝一支,可没有什么用药喝下去后,脑子反而更清醒,那童声像刻在了她的脑子里,闭上眼睛就能听见。

第五天晚上,她值夜班到十点半,比平时早了半小时。走出公司大楼时,月亮躲在云后面,天阴得厉害,像是要下雨。她骑着共享单车往家属院赶,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人在跟着她。骑到家属院门口时,她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路灯的影子晃来晃去。

走进3号楼楼梯间时,手机手电筒的光突然闪了一下,然后暗了下去,手机没电了。温念心里一沉,摸出充电宝插上,可手机一时半会儿开不了机。黑暗瞬间涌了上来,裹着潮湿的霉味,钻进她的鼻子里。她站在原地,不敢动,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这时,那童声贴在耳边响了:“一二三,拍手心……”

温念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可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台阶上。膝盖磕在水泥台阶上,疼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却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那东西裹着布料,带着股冰凉的潮气,像块浸了水的棉花。

“姐姐,你怎么不数台阶呀?”

童声又响了,就在她头顶上方。温念的身体僵住,连呼吸都忘了。她慢慢抬起头,借着从单元门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见一级级台阶往上延伸,而在她前方的第三级台阶上,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女孩,看着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白裙子,裙摆拖在台阶上,沾了层灰。她头发扎成两个羊角辫,发尾有点枯黄,背对着温念,蹲在那儿一动不动。最奇怪的是她的手,她的双手在身前抬着,手掌相对,像是在拍手,可温念看得清清楚楚,她的手里什么都没有,却偏偏做出“拍手”的动作,一下,一下,节奏跟那首拍手歌一模一样,“啪、啪、啪”,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地上。

“你……你是谁?”温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膝盖上的疼痛都忘了。

女孩没回头,还在拍手,嘴里接着唱:“四五六,闭眼睛,有人牵你手……”

温念咬着牙往后退,后背撞到了楼梯扶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想喊,想叫人,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看着她一遍遍地拍手,看着她的白裙摆在风里轻轻晃动,像一朵快要凋谢的花。

就在这时,女孩突然停了拍手,慢慢转过身来。

月光刚好从单元门透进来,落在女孩的脸上。那是一张极其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眼睛很大,却黑洞洞的,没有瞳孔,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她的嘴唇是青紫色的,嘴角微微往下撇,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可最让温念头皮发麻的,那是她的手,她的双手还保持着拍手的姿势,掌心朝上,赫然是两个深可见骨的血洞,血痂凝在洞口,黑乎乎的,像是刚结痂又被反复抠破过,边缘处还渗着淡淡的血丝。

“姐姐,”女孩开口,声音还是软乎乎的,却带着股铁锈味,像嘴里含着块生锈的铁片,“你刚才数台阶,数错啦。”

温念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明明没数台阶,怎么会数错?

“这是第四级哦,”女孩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蹲的台阶,她的手指纤细,指甲盖泛着青白色,“你刚才踩在第三级,却以为是第四级,对不对?”

温念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她的脚确实踩在第三级台阶上,而女孩蹲在第四级。可她刚才摔下来时,明明记得自己只踏上了一级台阶……不对,她好像在摔倒前,确实下意识地数了一下:一、二、三、四……然后就被绊倒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温念的牙齿开始打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女孩没回答,又开始拍手,掌心的血洞随着动作裂开,渗出血丝,滴在台阶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红点。“一二三,拍手心,台阶数到三;四五六,闭眼睛,有人牵你手……”她唱得很慢,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温念,像是要把她吸进去,“姐姐,三年前,你也是这么数错的。”

三年前?温念的心脏猛地一缩。三年前的夏天,她确实在这附近住过,就在3号楼隔壁的2单元,也是四楼。那时候她刚毕业,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工资低,只能租这种老楼的单间。

“你想不起来了?”女孩歪了歪头,羊角辫晃了晃,发尾沾着的灰簌簌往下掉,“没关系,我帮你想。三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一个阴沉沉的晚上,十一点多,你加班回来,走的是2单元的楼梯间,也是数台阶,数到三,就错把第四级当成了第三级,然后就往上走了,没回头。”

零碎的记忆碎片开始往温念的脑子里钻。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她确实加班到很晚,走进2单元楼梯间时,听见有人在唱歌,也是这两句拍手歌,软乎乎的,像个小孩在哼。那时候她刚被主管骂了一顿,心情差到极点,又累得要命,只当是哪家孩子没睡,抱着“别多管闲事”的念头,加快脚步往上走。走到三楼转角时,歌声突然停了,她好像听见身后有轻微的挣扎声,脚步顿了一下,想回头,可脑子里全是“赶紧回家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于是就没回头,接着往上数台阶:“一、二、三……四、五……”

“对呀,”女孩的声音像一根冰针,慢慢扎进温念的耳朵里,“你数到三,就往上走了,没回头。可那时候,我就在你身后的第三级台阶上,对着监控唱歌呢。”

监控?温念猛地想起,三年前这栋家属院的每个单元楼梯间都装了监控,就在三楼转角的墙上,红色的指示灯整夜亮着,晃得人眼睛疼。她当时还跟同事抱怨过,说那监控灯太亮,晚上走楼梯总被晃到。

“我妈妈说,遇到危险就对着监控唱歌,唱完这首拍手歌,警察叔叔就会来救我。”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哭腔,掌心的血洞渗出血更多了,滴在台阶上,汇成小小的血洼,“那天晚上,有个叔叔抓着我的手腕,把我往楼梯间下面拖,他的手好粗,捏得我好疼。我怕极了,就对着监控唱歌,一遍一遍唱……我看见你走上来,听见你数台阶,数到三,就停在我前面的台阶上。我想喊你‘姐姐救我’,可那叔叔捂住了我的嘴,我只能更大声地唱歌,希望你能听见,希望你能回头看我一眼……”

温念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她记起来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她确实听见了歌声,而且那歌声就在她身后,很近很近,近得像有人在她耳边呼气。她甚至感觉到了一阵冷风,从身后吹过来,带着股淡淡的腥气。可她太累了,太烦了,她告诉自己“肯定是哪家孩子调皮”,然后就加快了脚步,头也没回地走回了家。

“可你没回头,姐姐。”女孩的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一滴,滴在台阶上,和血混在一起,变成了暗紫色,“你数错了台阶,也没回头。那叔叔把我拖到了地下室,地下室好黑,好冷,我再也没见过妈妈。”

地下室?温念的脑子“轰”的一声。三年前,这栋家属院的地下室确实出过事,有个五岁的小女孩在楼梯间被拐走了,警察查了很久,最后只在地下室找到一只女孩的白球鞋。当时监控拍下来的画面,她在新闻上见过:画面里,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蹲在3单元三楼转角的监控下,一遍遍地唱着拍手歌,双手在身前拍手,唱到“四五六,闭眼睛,有人牵你手”时,一只穿着黑色运动鞋的脚出现在画面里,然后一只粗糙的手抓住了女孩的衣领,把她拖出了监控范围。那时候她还对着新闻叹气,说这孩子太可怜,却从来没把画面里的女孩,和自己那天晚上听见的歌声联系起来。

“你就是……那个被拐走的小女孩?”温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膝盖上的伤口开始发烫,疼得她几乎要跪下去。

女孩点了点头,嘴角慢慢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青紫色的嘴唇往上翻,露出里面发黑的牙龈:“警察叔叔说,监控里最后一个有可能看见我的人,就是你。他们找过你,在你住的2单元四楼敲门,敲了很久,你没开。”

温念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想起来了,三年前的那个周末,确实有人在门外敲门,敲得很轻,她以为是推销的,窝在被子里没应声。后来她在楼下遇见居委会的阿姨,阿姨问她前几天晚上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她当时正赶去上班,随口摇了摇头说“没见过”,甚至没停下脚步听阿姨把话说完。

“你撒谎了,姐姐。”女孩的拍手声突然变快,“啪、啪、啪”,掌心的血洞随着动作裂开,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台阶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在倒计时。“你听见我唱歌了,你甚至感觉到我在你身后发抖,可你没回头。你是不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是的……我当时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哪家孩子调皮……”温念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流,砸在台阶上,和女孩的血融在一起。

“调皮?”女孩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像指甲刮过生锈的铁板,“我被那个叔叔捂住嘴的时候,牙齿咬到了他的手,他疼得掐我的脸,你没听见我闷哼的声音吗?我把拍手歌唱得那么响,你没听出我声音在抖吗?”

温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记起来了,那天晚上她确实听见了一声很轻的闷哼,像小猫被踩了尾巴。她当时还疑惑了一下,可脚步却没停,反而走得更快了。

“那个叔叔的手被我咬出了血,”女孩伸出自己的手,掌心的血洞对着温念,“他很生气,把我拖到地下室的时候,用砖头砸我的手,说我‘手欠’,不该拍手,不该对着监控唱歌。”她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股天真的残忍,“姐姐你看,我的手心就是这么破的,再也拍不出声音了,可我还是想唱完这首歌。”

温念猛地抬起头,看见女孩的手心里,血洞深处似乎有碎掉的水泥渣,黑乎乎的,卡在骨头缝里。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地下室好黑啊,”女孩像是没看见温念的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灯泡上结满了蜘蛛网。那个叔叔把我绑在水管上,水管好凉,冰得我骨头疼。他说,等没人找了,就把我卖到很远的地方去。”

她顿了顿,黑洞洞的眼睛里流出更多黑色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一条细线:“我每天都在数台阶,从地下室数到一楼,一、二、三……数了一百遍,一千遍,我想数到三的时候,有人能回头看看我。可是没有,没有人来。后来有一天,灯灭了,我就再也没数清过台阶。”

温念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想站起来,想抱抱这个可怜的女孩,可双腿像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

“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在第三级台阶唱歌吗?”女孩突然往前挪了一步,蹲在了温念面前,两人之间只隔了一级台阶。她的脸离温念很近,温念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霉味,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因为那天晚上,我就是蹲在3单元一楼到二楼的第三级台阶上,看见你走上来的。我以为你会数到三,然后回头,看见我被那个叔叔拽着的手。”

温念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赵老太让她“好好数台阶”,为什么这栋楼的第三级台阶踩上去总觉得不对劲,那是女孩最后的希望,是她对着监控唱歌时,目光停留的地方。

“可是你没回头,姐姐。”女孩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碰到了温念的手背,温念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却看见女孩的指尖沾着一点血,“那个叔叔后来跑了,警察找了他三年,都没找到。他说,是你帮了他,因为你没回头,没告诉警察你见过我。”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温念尖叫起来,声音在楼梯间里回荡,震得头顶的墙皮簌簌往下掉。

女孩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慢慢抬起手,指向温念的身后。

温念的身体僵住了。她能感觉到,身后的黑暗里,慢慢传来一阵脚步声,“咚、咚、咚”,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跳上。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一股熟悉的铁锈味,和女孩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姐姐,你看,”女孩的声音带着笑意,“那个叔叔来接我了。他说,今晚要谢谢你,又帮了他一次。”

温念猛地回头,手电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机了,微弱的光线下,一个高大的黑影正从楼梯间的拐角处走出来。那黑影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青色的胡茬。他的左手垂在身侧,右手……右手攥着一把刀,刀身闪着冷光,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

最让温念头皮发麻的是,黑影的左手,正牵着一只小小的手,那只手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裙袖子,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正是女孩的手。

“你……你是谁?”温念的声音已经哑了,她想往后退,却被女孩死死抓住了脚踝。女孩的手指冰凉,像铁钳一样,攥得她生疼。

黑影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头,帽子下的眼睛里闪着凶光。温念的脑子“嗡”的一声,她见过这双眼睛,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在2单元楼梯间的转角处,好像瞥到过一眼这样的眼睛,只是当时她太急着回家,没看清。

“姐姐,你数错了台阶,就要陪我一起数哦。”女孩的脸贴在了温念的膝盖上,声音软得发甜,却带着一股致命的寒意,“我们一起从地下室数到一楼,一、二、三……数完了,你就能看见妈妈了。”

温念感觉自己的脚踝越来越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她低头一看,只见女孩的白裙裙摆下,伸出了无数根黑色的丝线,像蜘蛛网一样,慢慢缠上了她的小腿,丝线划过皮肤,留下一道道冰凉的痕迹。

“不……不要……”温念拼命挣扎,可身体却越来越沉,像是被灌了水泥。她看见黑影一步步走近,手里的刀举了起来,刀光映在女孩黑洞洞的眼睛里,也映在她自己惨白的脸上。

“一二三,拍手心,台阶数到三;四五六,闭眼睛,有人牵你手……”女孩又开始唱歌,这次的声音和黑影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变成了一首诡异的二重唱。

温念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她要是回头了,要是多看一眼,要是哪怕迟疑一秒,是不是这个女孩就不会被拐走,是不是这个黑影就会被抓住,是不是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四、五、六……”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索命咒语一般,让人毛骨悚然。黑色的丝线如幽灵般缠绕着她的大腿,每一根都像是恶魔的触手,一点点地收紧,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恐惧。

温念的心跳急速加快,她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黑色的丝线不断地缠绕。“姐姐,闭眼睛哦,有人要牵你的手了。”女孩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像是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诡异和恶意。

突然,温念感觉到有一只粗糙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捏住她的手腕,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那只手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仿佛是从死人身上沾染而来,令人作呕。指节粗大而坚硬,毫不留情地捏着她的手腕,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温念想要尖叫,想要挣脱那只可怕的手,可是她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眼睁睁地看着黑影手中的刀,慢慢地往下落。

就在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都凝固了。温念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朋友,想到了那些还未完成的梦想和心愿。然而,这一切都在那把刀落下的瞬间变得遥不可及。

然而,就在刀即将触碰到温念的身体时,女孩突然松开了她的脚踝。紧接着,女孩如同一只疯狂的野兽一般,猛地扑向黑影,双手死死地抱住了黑影的腿。她的掌心有一个血洞,鲜血不断地从中涌出,染红了黑影的裤子,形成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你别碰她!是我让她数错台阶的!”女孩的尖叫声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哭腔和绝望,“你把我带走就好,别碰她!”

黑影明显地愣住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了女孩的身上。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乎有惊讶、有犹豫,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但这些情绪都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很快就被一股凶狠的光芒所取代。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用尽全力踹向女孩的背部。这一脚的力量极其巨大,女孩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破布娃娃一般,被狠狠地踢飞了出去。她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撞在了楼梯的扶手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整个楼道都为之震动。

小杂种,还敢管我?黑影恶狠狠地骂道,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就像是砂纸在粗糙的表面上摩擦一样,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温念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直缠着她的女孩,竟然会在最后一刻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她。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和勇气如潮水般涌上温念的心头,她来不及多想,猛地抓起身边的充电宝,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黑影的头部砸了过去。

充电宝在空中急速飞行,最终准确无误地砸在了黑影的帽子上,发出了的一声巨响。黑影显然没有预料到温念会突然反击,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手中的刀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而掉落地上。

温念趁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她的心跳如同鼓点一般急促,双腿也因为恐惧而有些发软,但她还是咬紧牙关,拼命朝着单元门外跑去。一边跑,她一边扯开嗓子大声呼喊:救命啊!杀人啦!

家属院的路灯虽然暗,可她的喊声还是惊动了几户人家。一楼赵老太家的灯突然亮了,门“哐当”一声被撞开,赵老太手里拿着个擀面杖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被吵醒的邻居,是住在隔壁单元的几个老人,平时很少出门,今晚不知怎么被吵醒了。

“哪里杀人?”赵老太的声音洪亮,手里的擀面杖挥得虎虎生风。

黑影见状,骂了一句,转身就往楼梯间深处跑,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温念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她回头看向楼梯间,只见女孩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往下走,走向地下室的方向。她的白裙上沾了很多灰尘和血迹,羊角辫散了,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可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了之前的诡异,只剩下一种解脱的平静。

“姐姐,谢谢你……”女孩的声音飘了过来,很轻,“我终于把他引出来了……警察叔叔在地下室等他很久了……”

温念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地下室的方向传来一阵警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从楼梯间深处照了出来,映得台阶上的血迹格外刺眼。

几个警察从地下室跑了出来,手里拿着手铐,朝着黑影逃跑的方向追去。其中一个警察跑到温念身边,蹲下来问:“你没事吧?是不是看见一个穿黑外套的男人?”

温念缓缓地点了点头,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了楼梯间的深处。那里光线昏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条向上的通道。

他往上面跑了……温念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

警察们迅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追去,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着。不一会儿,上方传来了手铐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黑影的咒骂声。显然,警察已经成功地抓住了那个逃跑的人。

与此同时,另一名警察则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地下室。地下室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和腐朽的气味,光线十分微弱。警察打开手电筒,照亮了四周。

过了一会儿,警察从地下室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相框。相框里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她笑得非常开心,宛如阳光般灿烂。温念定睛一看,发现这个小女孩竟然和她刚才在楼梯间看到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找到她的遗物了。警察叹了口气,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惋惜。

温念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眼眶,她终于明白了一切。那个女孩并不是来害她的,而是为了引凶手出来。那个拍手歌,并不是什么诅咒,而是女孩最后的求救信号;那个数错的台阶,也不是对她的惩罚,而是女孩给她的重要提醒。

温念紧紧地握着那个相框,感受着女孩曾经的温暖和希望。她的心中充满了对女孩的愧疚和对人贩子的愤恨。

第二天早上,警察来给温念做笔录。他们告诉温念,三年前那个女孩叫林晓雅,当时被拐走后,人贩子把她藏在地下室,后来因为女孩一直哭闹,人贩子怕被发现,就把她杀害了,埋在了地下室的墙角下。警察一直在追查这个案子,可因为当时没有目击者,线索中断了。直到最近,他们接到群众举报,说3号楼楼梯间晚上总有童声唱歌,怀疑是人贩子回来了,于是就在地下室设了埋伏。

“那个女孩的鬼魂,其实一直在等机会,”做笔录的警察说,“她知道你是当时唯一可能看见她的人,所以才一直缠着你,想让你帮她引出凶手。昨天晚上,她故意让你数错台阶,就是为了让凶手以为你和三年前一样‘冷漠’,才敢出来。”

温念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她走到3号楼的楼梯间,一级级台阶往上走,走到第三级台阶时,她停下脚步,蹲下来,轻轻抚摸着台阶表面。水泥台阶还是那么粗糙,却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

她想起女孩掌心的血洞,想起女孩最后保护她的样子,想起女孩说“我终于把他引出来了”时的平静。她慢慢开口,轻声唱了起来:“一二三,拍手心,台阶数到三;四五六,闭眼睛,有人牵你手……”

歌声在楼梯间里回荡,很轻,却很温暖。唱完最后一句,她看见一缕淡淡的白烟从第三级台阶上升起,慢慢飘向窗外,像一个小小的身影,终于挣脱了束缚,飞向了阳光。

后来,温念搬离了3号楼。中介说,那栋楼因为抓住了通缉三年的人贩子,成了附近的“英雄楼”,很多人都想来租。赵老太还特意给她打了电话,说第三级台阶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色野花,风吹过的时候,像在拍手。

温念并没有回去看那朵花,但它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她知道,那朵花代表着林晓雅,那个穿着白裙的小女孩。她终于唱完了那首拍手歌,数对了台阶,也找到了属于她的光。

时间慢慢流逝,温念换了一份工作。这次,她选择去一家儿童福利院做志愿者。在这里,她可以和孩子们一起唱歌、玩耍,给予他们关爱和陪伴。

每次陪孩子们唱歌的时候,温念都会教他们唱那首拍手歌。不过,她把歌词稍微改了一下:“一二三,拍手心,台阶数到三;四五六,睁眼睛,有人牵你手。”孩子们学得很快,他们欢快地唱着,拍手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温念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她想起了3号楼的第三级台阶,想起了那个掌心有血洞的女孩。虽然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了,但她的记忆却永远留在了温念的心中。

温念明白,有些错误是可以弥补的,有些遗憾也是可以释怀的。而有些声音,就像那首拍手歌一样,永远不会消失。它们会像种子一样,在人们的心里发芽,开出一朵朵温暖的花。

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当世界都已沉睡,温念却偶尔会听到一阵轻柔而稚嫩的童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萦绕在她的耳畔。那声音如羽毛般轻盈,又如般柔软,轻轻地唱着:“一二三,拍手心,台阶数到三……”

这歌声就像一个神秘的咒语,在寂静的夜晚里回荡。起初,温念可能会感到一丝恐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习惯了这个声音的陪伴。每当她听到这阵童声,她不再害怕,反而会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她会轻声回应道:“晓雅,我数对啦,这是第三级哦。”仿佛与那个看不见的孩子进行着一场默契的对话。

紧接着,她会听到一阵清脆的拍手声,那声音如同春天里绽放的花朵,又好似台阶上的白色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这拍手声像是对温念回答的认可,也是一种鼓励和安慰。

在这深夜的互动中,温念与那个神秘的童声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联系。尽管她不知道这个声音来自何处,也不知道晓雅究竟是谁,但她却能在这短暂的交流中感受到一种温暖和宁静。

温念租住的新小区离福利院不远,是个带电梯的小高层,十五楼的窗户朝南,每天早上都能晒到满床的太阳。她不再需要数台阶,却养成了睡前数“三”的习惯,铺被子时数三下,关台灯时数三下,连翻个身,都会下意识地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小身影打招呼。

搬进新家的第三个月,福利院组织志愿者去郊外的烈士陵园扫墓。出发前一晚,温念收拾背包时,发现拉链夹层里多了个小小的东西,是一枚用白色花瓣压成的书签,花瓣已经干透,边缘泛着淡淡的黄,却还能看出是野蔷薇的形状。她愣了愣,突然想起赵老太电话里说的,3号楼第三级台阶上的那朵白野花,正是野蔷薇。

“是你吗,晓雅?”她对着书签轻声问,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书签上,像一层薄薄的银纱。没有回应,只有风从纱窗缝里钻进来,轻轻吹动了书签的一角,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那天在楼梯间听见的、细碎的拍手声。

扫墓那天,福利院的孩子们排着队,手里捧着自己折的纸花。温念牵着一个叫妞妞的小女孩,妞妞和晓雅一样,也扎着羊角辫,只是发尾染着淡淡的栗色,是福利院阿姨前几天刚给她扎的。走到一排墓碑前,妞妞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最角落的一块墓碑问:“温念姐姐,那上面为什么没有照片呀?”

温念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座崭新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碑石呈现出淡淡的灰色,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墓碑上刻着简单而庄重的字:“林晓雅之墓 2019-2021”,这是晓雅短暂生命的起止时间。

在这行字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愿歌声伴你踏过每一级温暖的台阶”。这行字让温念的心头一紧,她知道这是警方和社区为晓雅立碑时留下的祝福。由于始终未能找到晓雅的家人,墓碑上并没有放置她的照片。

“因为她的照片,在姐姐心里呀。”温念轻声说道,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她缓缓蹲下身子,温柔地抚摸着妞妞的头发,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

温念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花瓣书签,这是晓雅送给她的礼物。她轻轻地将书签放在墓碑前,仿佛这样就能让晓雅感受到她的到来。

“晓雅,我带妞妞来看你了。”温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也会唱你教我的拍手歌呢。”

妞妞眨了眨眼睛,拉着温念的手,脆生生地唱了起来:“一二三,拍手心,台阶数到三;四五六,睁眼睛,有人牵你手。”歌声在安静的烈士陵园里飘着,引来几个其他扫墓人的目光。温念跟着一起唱,唱到“有人牵你手”时,突然感觉手心一暖,像是有只小小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抬头看向墓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碑石上,像是晓雅在笑。

从烈士陵园回来后,温念特意回了一趟3号楼。老楼还是老样子,灰砖墙上的爬山虎又爬高了些,遮住了三楼转角的小窗。她走进三单元的楼梯间,脚步放得很轻,一级级往上数:“一、二、三……”

第三级台阶上,那朵白野花还开着,比赵老太说的更茂盛了些,花瓣层层叠叠,像个小小的白球。花旁边放着一个掉了瓷的搪瓷杯,里面盛着半杯清水,杯沿沾着点泥土,是赵老太来浇花时落下的。

温念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冰凉的触感里带着点韧性。她想起那天晚上,晓雅掌心的血洞贴在她手背上的温度,想起晓雅扑向人贩子时的样子,想起晓雅最后说的那句“谢谢你”。

“晓雅,我数对了,这是第三级。”她轻声说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声音轻得如同羽毛飘落。然而,那一滴晶莹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滴落在花瓣上,瞬间被阳光蒸发,只留下一小片水渍,仿佛那滴泪从未存在过。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门响,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温念猛地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只见赵老太拎着个菜篮子,缓缓地从门里走了出来。

赵老太一出门,目光便落在了温念身上,她显然没有预料到温念会在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笑容所取代:“小温啊,你回来啦?”

“奶奶,我来看看晓雅。”温念赶忙站起身来,迎上前去。

赵老太走到第三级台阶前,停下脚步,将菜篮子放在一旁,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铲子。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用铲子轻轻地给花松土,仿佛那花是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

“这花怪得很,自从那坏人被抓了,就越长越好。”赵老太一边给花松土,一边喃喃说道,“我每天都来浇两回水,生怕它枯了。”她顿了顿,抬头看了看温念,接着说,“警察同志后来告诉我,那天晚上,晓雅的魂一直在这台阶上飘着,看着你跑出去喊人,才放心往下走的。”

温念听着赵老太的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她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夜晚,晓雅的灵魂在这里徘徊,看着她惊慌失措地跑出去求救,那是怎样一种无奈和不舍啊。

温念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努力不让它们落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那是晓雅的牵挂和赵老太的关怀。

“对了,”赵老太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温念,“这是那天晚上在楼梯间捡的,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这是一枚精致的银色发夹,它原本应该闪耀着迷人的光芒,但现在却有些黯淡无光。发夹的夹口微微歪斜,仿佛在诉说着它所经历的沧桑。更让人惋惜的是,上面原本镶嵌的小水钻竟然掉落了一颗,使得整个发夹显得有些残缺不全。

温念凝视着这枚发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正是她那天摔倒在台阶上时,从头发上掉落的发夹。她一直以为它早已丢失,没想到却被赵老太捡到了。

“谢谢奶奶。”温念轻声说道,同时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接过发夹。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发夹时,能明显感觉到夹口上的凉意,这种凉意似乎透过皮肤,一直传递到她的心底。

赵老太看着温念,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呀,也是个苦孩子。”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温念的心上,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温念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知道,赵老太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个苦命的人。然而,此刻她并不想过多地谈论自己的不幸,因为她觉得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那天晚上要是换了别人,未必有你这份勇气。”赵老太继续说道,“晓雅没找错人。”

温念听了这句话,心中一阵感动。她知道,赵老太说的是她那天晚上勇敢地面对困难的事情。其实,她并不是什么勇敢的人,只是在那一刻,她无法逃避,只能选择面对。

温念再次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比之前更加自然一些。她明白,不是晓雅找错了人,而是她欠晓雅的太多了。这枚发夹、那首拍手歌,还有第三级台阶上的白野花,都承载着她对晓雅的愧疚。而如今,这些都帮助她还清了三年前的那份愧疚。

从3号楼出来后,温念去了附近的文具店,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她想把晓雅的故事写下来,写3号楼的老楼梯,写第三级台阶上的歌声,写那个掌心有血洞的小女孩,写那句“姐姐数错啦,这是第四级哦”。她要把这个故事写得暖暖的,让每个读到的人都知道,有些声音不会消失,有些等待不会白费,有些错误,只要愿意弥补,就永远不算太晚。

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她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出了一朵小巧玲珑的白野花,洁白的花瓣在纸上舒展,仿佛散发着淡淡的芬芳。在花朵的旁边,她用娟秀的字体写下了一行字:“致晓雅——这一次,我数对了台阶。”

那天晚上,温念静静地躺在床上,手中翻弄着那本刚刚写了两页的笔记本。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窗外的月光如水般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轻柔地落在笔记本上,宛如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纸页。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着周围的声音。突然间,一阵清脆的拍手声传入了她的耳中,那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清脆而悦耳。这阵拍手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一些,仿佛是一群孩子们在欢快地歌唱,又好似无数朵白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声音让温念想起了3号楼的第三级台阶,那个曾经让她数错的地方。而如今,她终于数对了,那阵带着暖意的脚步声,也终于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响起。

后来,福利院的孩子们都知道了晓雅的故事。每次温念教他们唱拍手歌时,妞妞都会举起手说:“姐姐,我们要唱‘睁眼睛’的版本,因为晓雅姐姐在看着我们呢。”其他孩子也会跟着点头,拍手的声音整齐又响亮,震得福利院的玻璃窗都轻轻发抖。

有一次,温念带着孩子们去公园放风筝。妞妞的风筝飞得最高,是一只白色的蝴蝶风筝,翅膀上画着小小的野蔷薇。风把风筝吹得很远,妞妞拉着线,蹦蹦跳跳地唱:“一二三,拍手心,台阶数到三;四五六,睁眼睛,有人牵你手。”

温念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紧盯着那只白色的蝴蝶风筝在湛蓝的天空中翩翩起舞。阳光洒在风筝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它就是这片蓝天的主角。

温念不禁想起了晓雅,那个如同这只白色蝴蝶风筝一样纯洁而美好的女孩。她仿佛看到晓雅穿着洁白的裙子,扎着俏皮的羊角辫,手中紧握着一朵洁白的野花,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迎着微风轻盈地奔跑着。

晓雅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回荡在空气中。她的歌声宛如天籁,婉转悠扬,随着风飘向远方。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温暖的台阶上,一步步地朝着有阳光的地方走去。

温念的思绪被风筝线的抖动声打断,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风从她的耳畔吹过,带来了风筝线的抖动声,那声音就像是晓雅在轻声细语。同时,风中还夹杂着孩子们的欢笑声,那是多么纯真无邪的声音啊!

忽然,一阵轻轻的、清脆的拍手声响了起来,这声音在风中若隐若现,却又如此清晰。温念微笑着抬起头,望向那片广阔的蓝天。她知道,晓雅一定在那里,在风筝飞过的地方,在白野花盛开的地方,在每一个数对了台阶的人的心里。

晓雅的身影似乎在蓝天中浮现,她依然穿着那件洁白的裙子,手中的白野花依然鲜艳夺目。她微笑着,轻轻唱着那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拍手歌,歌声在风中飘荡,传递着无尽的温暖和美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3号楼的第三级台阶上,白野花开了一茬又一茬。赵老太还是每天来浇水,有时会对着花念叨几句:“晓雅啊,今天小温又带孩子们来唱歌了,唱得可好听了。”有时会捡几片落在台阶上的花瓣,压平了夹在自己的旧相册里,相册里夹着的,还有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是警方抓走人贩子那天,记者拍的3号楼楼梯间,照片的角落里,第三级台阶上,隐约能看见一朵小小的白野花。

温念的笔记本写了大半本,她把故事投给了一家儿童文学杂志。编辑回信说,这是她见过最温暖的鬼故事,要放在下期的头条。杂志出版那天,温念买了十本,一本放在自己的书架上,一本送给赵老太,剩下的八本,全捐给了福利院的图书室。

妞妞第一个借走了杂志,趴在图书室的桌子上,一字一句地读。读着读着,她突然抬起头,对温念说:“姐姐,晓雅姐姐没有消失对不对?她变成了花,变成了风,变成了我们唱的歌。”

温念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点头说道:“是的,她一直都在这里。”

妞妞开心地笑了起来,嘴角上扬,露出了两颗刚刚长出来的小虎牙,显得格外可爱。她紧紧地拉住温念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似的。接着,妞妞又开始唱起那首熟悉的拍手歌:“一二三,拍手心,台阶数到三;四五六,睁眼睛,有人牵你手。”

清脆的歌声从图书室里飘出,如同春天里的微风,轻柔地拂过人们的耳畔。这歌声穿过高高的窗户,飘向远方的天空,仿佛是一根细长的线,将福利院的孩子们与外面的世界紧紧相连。

这根线的一端,系着福利院里天真无邪的孩子们,他们在温暖的阳光下,尽情地欢笑、歌唱;而另一端,则系着 3 号楼的第三级台阶,那里有一朵永远盛开的白野花,它静静地绽放着,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朵白野花,见证了那个掌心有血洞却依然愿意拍手唱歌的小女孩的故事。她的坚强和乐观,如同这朵野花一样,在风雨中顽强地生长,永不凋谢。

温念缓缓地闭上双眼,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她的歌声悠扬而动听,仿佛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一只小小的手,如同羽毛般轻柔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那只手的掌心传来一股温暖,仿佛春天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感到无比舒适。温念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是晓雅的手。

她静静地感受着晓雅的手,那掌心没有血洞,只有如白野花花瓣一般的柔软,仿佛能触摸到晓雅内心的温柔和善良。

“姐姐,”温念似乎听到晓雅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次,你数得真对。”这句话如同天籁一般,在温念的耳畔回响,让她的心情愈发愉悦。

窗外的风轻轻地吹了进来,翻动着桌上的杂志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这声音清脆悦耳,宛如一阵欢快的拍手声,又好似花开的声音,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温念睁开眼睛,看到那本杂志的书页在风中翩翩起舞,就像台阶上的白野花,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着,散发着淡淡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