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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征百越

就在李斯主导的“追踪符箓”项目于符箓院那连绵不绝的小型爆炸和徐福日渐稀疏的白发中艰难推进,总算抓住了一丝基于“金属扰动”原理的歪门邪道时,帝国南疆,一场与北境截然不同的麻烦,正伴随着潮湿闷热的气候和弥漫的山岚瘴气,悄然降临。

不同于匈奴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正面冲杀的骑兵,帝国南征的军队在翻越五岭之后,便陷入了百越之地那绵延的群山、密布的丛林与纵横的河网之中。这里的敌人,并非列阵而战的军队,而是神出鬼没、熟悉地形的越人部落,以及那无处不在、杀人于无形的自然之威——瘴气。

战报由南征主将屠睢亲笔所书,字迹不像蒙恬那般狂放,却透着一股被湿气和病痛折磨后的沉重与焦虑。

信中禀报,大军虽连克数个越人据点,但推进速度极其缓慢。最令人头疼的,并非越人的抵抗,而是那山林间弥漫的“瘴疠之气”。此气无形无质,混杂着腐烂的草木、湿热的雾气与某些不知名的毒虫瘴毒,将士一旦吸入,轻则头晕目眩,上吐下泻,四肢无力;重则高烧不退,浑身浮现诡异红斑,乃至昏迷不醒,药石罔效。军中随行医官对此束手无策,仅能依靠一些清热解毒的寻常草药勉强支撑,效果甚微。如今,非战斗减员已远超战损,整个军营都弥漫着一股病恹恹的气息,士气低落,进军计划几乎陷入停滞。

“瘴气弥漫,将士多病倒……进军受阻……”

嬴政看着这份来自南方的战报,眉头微蹙。北境的烽烟刚刚平息,南疆的荆棘却又缠上了帝国的战靴。他放下绢帛,目光投向殿外那片被咸阳干燥空气笼罩的天空,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南国那令人窒息的潮湿与隐藏在绿色中的杀机。

丹药?徐福那老小子连个靠谱的“辟瘴丹”都炼不出来,上次进献的“清心丸”吃了跟没吃一样,还差点因为材料不纯引发腹泻。符箓?李斯那边还在跟“追踪”较劲,指望他们搞出能净化一方天地的“清风符”,怕是比让胡亥的“混沌侍从”学会绣花还难。

既然人力与现有的“仙术”暂时无法解决,那便求助于这片天地本身。嬴政深知,万物相生相克,毒物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这百越之地既然能滋生如此厉害的瘴气,也必然孕育着能克制它的生灵。

他想起了那些整日与土地、草木打交道的农家。

“传朕旨意,召农家当代长老许行入宫觐见。”

旨意传出,不过半日,一位身着粗布短褐、脚踩草鞋、皮肤黝黑、精神矍铄的老者,便在宦官的引导下,步入了庄严肃穆的麒麟殿。老者手中还沾着些许泥渍,身上带着一股清新的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气息,与殿内熏香的奢华格格不入,引得两旁文武官员纷纷侧目。

此人正是农家当代代表人物,许行。他一生致力于研究稼穑之术,辨识百草,虽不通权术,却在农桑一道上有着极高的威望和深厚的造诣。

许行并未像其他臣子那般行大礼,只是依照古礼,对着嬴政深深一揖:“草民许行,参见皇帝陛下。”

嬴政并未在意他的礼节,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开门见山:“许行,南方战报,将士为瘴气所困,伤亡日增。朕闻你农家精研草木之性,通晓万物生克。朕需要能找到,乃至培育出,可以净化瘴气、解除瘴毒的灵植。你可能办到?”

许行抬起头,浑浊却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闪过一丝遇到专业挑战时的光芒。他沉吟片刻,声音沉稳而清晰:“回陛下,瘴气之毒,因地而异,种类繁多。有湿热郁结之瘴,有腐毒虫积之瘴,亦有山岚恶气混合之瘴……需对症下药,非一植可解万毒。”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天地生养,确有奇物。据古籍残卷与民间传闻,南方湿热之地,或有‘清心三叶草’,嗅之可提神醒脑,抵御寻常瘴气;或有‘七明九光芝’,生于极阴之地,却能散发微光,驱散毒雾;更传说有‘朱果’,百年一熟,能解百毒,强身健体……只是此等灵物,皆生长于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处,寻找、辨识、移植、培育,皆非易事,需时日,更需机缘。”

嬴政听着许行如数家珍般道出各种闻所未闻的植物名称与特性,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专业的知识和务实的态度。

“朕不管你用何方法,需要何等资源。”嬴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即日起,朕命你为‘灵植探采使’,秩比二千石!可持朕之手令,调动南征军中人力物力,深入百越山林,搜寻、辨识、采集一切可能抵御瘴气之草木!同时,于咸阳划出灵圃,由你将采集到的样本带回,尝试培育!”

嬴政目光扫过一旁的李斯:“李斯。”

“臣在。”

“着少府全力配合许行,一应所需,优先供给。另,将此事通报理工学院,若有对农学、草木有兴趣的学子,可随行学习、记录。”

“臣遵旨。”

许行再次深深一揖,脸上露出了质朴而坚定的神情:“陛下信重,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为我大秦将士,寻得克制瘴疠之法!”

一场与北境刀光剑影截然不同的、无声的“植物战争”,就此在帝国南疆的崇山峻岭与咸阳城外的试验灵圃中,同时拉开了序幕。

许行带着一批精干的农家弟子和部分南征军士,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深入那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凭借着世代相传的经验与对草木的独特感应,开始了艰难的搜寻。

而咸阳宫中,嬴政的目光再次投向南方,他知道,征服那片土地,不仅仅需要锋利的剑与会爆炸的符箓,更需要能够适应并驾驭那片土地的智慧与生命力。这寻找“辟瘴灵植”之举,或许,正是帝国真正将触角深入那片神秘土地的真正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