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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圈由蒙恬最终冲锋激起的、象征着短暂反抗痕迹的概念涟漪,终究还是彻底平息在了“归零号”漠然的灰色表面。星辰的寂灭仍在继续,物理常数的失效如同瘟疫般蔓延,仙秦宇宙的根基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李斯已燃尽自我,蒙恬已壮烈湮灭,胡亥的艺术早被熨平,帝国的武器尽数化为坟墓中的尘埃。希望,这个词汇本身,似乎也正在失去其定义。

而在咸阳宫深处,那专门隔绝外界崩坏的医疗静滞力场中,扶苏那具仿佛失去灵魂的躯壳,依旧在无意识地重复着那句令人心碎的呓语:“…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的意识,早已不在那具躯壳之内。当日在“共情领域”崩溃的瞬间,他的精神核心便被那反馈而来的、极致的“空无”所吞噬,囚禁在了自我意识的最深处。那里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比黑暗更绝对的状态——无光、无声、无识、无我。只有那片他曾试图触碰、却导致自身崩溃的绝对“空无”,如同无边无际的冰冷海洋,包裹着他意识最后的一点微光。

起初,是极致的恐惧与挣扎。他那充满怜悯与共情的天性,本能地抗拒着这片吞噬一切的虚无。他试图回忆帝国的辉煌,回忆父皇的威严,回忆兄弟间的复杂情感,回忆泡泡文明的温暖光芒……他用尽一切方法,试图在这片“空无”中重新点燃“存在”的火焰。

但一切都是徒劳。任何“存在”的念头,在这片“空无”面前,都如同投入大海的火柴,瞬间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无法升起。他的挣扎,反而加速了他意识微光的消散,那点代表“扶苏”的独特性,正在被同化,被消解。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融入这片“空无”,归于彻底静默的前一刹那,某种转变发生了。

或许是李斯那定义“反抗”的法条带来的微弱共鸣,或许是蒙恬那最终冲锋激起的、即便短暂却真实存在的概念涟漪,穿透了层层意识的壁垒,触动了他。又或许,仅仅是他那温和本性在绝境中的另一种形式的体现——不是对抗,而是……理解。

他停止了挣扎。

不再试图去点燃火焰,不再试图去回忆存在,不再试图去定义这片“空无”为敌人或痛苦。他放开了所有的心防,撤去了所有的抗拒,任由那冰冷的、毫无意义的虚无感,彻底浸透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种彻底的放弃,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接纳。

于是,在那意识的最深处,在那与“空无”完全融为一体的状态下,某种“理解”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并非通过逻辑推演,而是如同水落石出般,直接呈现在他的感知中。

他“看”到了。

那并非恶意。“终末管理员”,它们并非怀着毁灭的欲望而来。它们没有情感,没有善恶,没有目标,甚至没有“自我”的意识。它们只是一种……机制。一种维系着某种超越仙秦理解范围的、庞大系统运行的底层机制。如同人体内的白细胞,它们识别并清除“异常”与“冗余”,无论这“异常”是一个细胞,一个器官,还是一个辉煌的文明。

它们就是“归零”本身。是多元宇宙这座无限图书馆中,负责将那些被判定为“错误排版”或“冗余章节”的书页,恢复至空白状态的……自动橡皮擦。它们的“工作”,就是执行“格式化”,确保“数据库”的“整洁”与“规范”。

仙秦,以及泡泡所来自的那个宇宙,还有无数已被遗忘的文明,都只是被判定为需要被“清理”的“数据错误”。它们的辉煌,它们的挣扎,它们的爱与恨,在“管理员”那绝对中性的“视角”中,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带任何评价。仅仅是因为“不符合底层协议”,所以需要被“归零”。

没有仇恨,没有偏见,没有征服的欲望,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进行毁灭。只是……执行指令。

这份“理解”,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冰冷,透彻骨髓。它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一种比绝望更甚的、绝对的虚无感。当敌人连“敌人”都算不上,当毁灭并非源于任何意志,而只是一种冰冷的、无情的系统维护流程时,反抗的意义何在?存在的价值又何在?

带着这份冰冷到极致的觉悟,扶苏那在意识深处几乎与“空无”融为一体的最后一点微光,轻轻颤动了一下。

然后,他“醒”了过来。

医疗静滞力场中,扶苏一直无意识重复呓语的嘴唇,骤然停下。他那空洞的双眼,缓缓聚焦。只是那眼眸中,曾经温润如玉的光芒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映不出任何倒影的平静,如同两口冻结了亿万年的寒潭。

他坐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稳定。他环顾四周,感知着外界那正在加速的崩坏,星辰的寂灭,法则的失效,以及父皇那仍在进行的、孤独而艰难的概念争夺。

他没有流露出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只是静静地感知着这一切,如同一个已然超脱的旁观者,注视着一场注定结局的戏剧。

他理解了“空无”,接纳了“空无”,并从这“空无”中,带回了关于“终末管理员”本质的、最残酷也最真实的认知。

这份认知,是仙秦文明在彻底坠入静默前,所能获得的……最后一份,也是最无情的“真相”。而扶苏,这位帝国最温柔的公子,成为了这份真相的承载者。他的苏醒,并未带来希望,反而为这终末的图景,涂抹上了一层更为绝望的、理性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