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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被游客们爱称为“锦鲤王”的丹顶三色,是林晚晴当初花重金从日本拍回来的,体态雄健,色彩艳丽,是整个天心池的灵魂。
此刻,这灵魂正在经历一场痛苦的献祭。
它猛地窜出水面,身体在半空中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住,奋力挣扎。那双本应灵动的鱼眼,此刻却凸显得几近脱眶,充满了血丝和极致的恐惧。
“啪!”
一声闷响,它重重摔回水面,激起的水花不再清澈,而是带着一丝浑浊的灰黑。它在水里疯狂地打着旋,用头去撞击湖底的鹅卵石,砰砰作响。每一次撞击,都让岸边围观的游客发出一阵惊呼。
这不再是生命的跃动,而是一场绝望的自残。
紧接着,仿佛是收到了什么指令,整个天心池的锦鲤都疯了。
红的、白的、黄的、黑的,成百上千条名贵的锦鲤,像是被投入了滚油的锅里,疯狂地翻腾、冲撞、撕咬。平日里游客们最爱撒食的亲水平台,此刻成了它们的刑场。
一条,两条,三条……
越来越多的锦鲤在最后的抽搐后,无力地翻起白色的肚皮,漂浮在水面上。那鲜艳的色彩迅速变得黯淡,如同被人抽走了魂魄。
原本清澈见底,被誉为“聚宝盆”的天心池,在短短几分钟内,水色变得浑浊不堪,一层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灰黑色雾气,开始从水面蒸腾而起,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腐之气。
“天呐!这是怎么了?集体中毒了吗?”
“快看那水!怎么变色了?好恶心!”
“我儿子刚才还摸了这水,会不会有事啊?”
人群彻底乱了。惊恐的尖叫声、孩子的哭闹声、手机拍照的咔嚓声混成一片。
“快!快!封锁现场!疏散人群!”运营总监方浩面无人色,声音都在发颤,他指挥着保安拉起警戒线,但根本挡不住恐慌的蔓延。
林晚晴站在人群之后,一言不发。她的身体微微发冷,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水质污染。没有任何一种毒药,能让生物表现出如此痛苦、如此诡异的死亡方式。
这是一种来自更深层面的攻击,阴狠,且精准。
对方的目标,不是这些鱼,而是整个玄学公园的“命脉”。
“林总!不好了!”一个负责园区安全的主管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上满是汗水,“刚才不到十分钟,园区里已经发生了七起游客无故摔倒的事件!都是在平地上!还有个老太太,在祈福树下站着,突然就晕倒了,现在医务室正在抢救!”
“还有!”另一个市场部的员工也冲了过来,举着手机,脸色惨白,“林总您看!网上全炸了!我们挖人的事,还有之前那个风水博主说我们是‘穿心煞’的帖子,全都被翻出来了!现在下面全是骂的,说我们的‘仙气’都是假的,现在报应来了,连风水鱼都死光了!”
一条条坏消息,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接二连三地扎进林晚晴的心脏。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
明明还是阳光明媚,但整个公园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灰纱。空气不再是清甜的,而是变得沉重、压抑,让人喘不过气。远处传来悠扬的古琴音乐,此刻听在耳中,也变得说不出的诡异和刺耳。
一些原本在草坪上嬉笑玩闹的游客,此刻也纷纷起身,脸上带着不安和烦躁,像是再也待不下去一样,匆匆朝着出口走去。
整个公园的“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败坏下去。
林晚晴知道,对方成功了。
釜底抽薪。
这一招,比任何商业打压、舆论攻击都要致命。它直接斩断了玄学公园赖以生存的根。
一个不再有“灵气”的玄学公园,就是一个笑话。
……
宏图集团顶层。
马鸿图看着屏幕上实时传回的公园混乱场面,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轻轻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
“廖先生,高明。”他由衷地赞叹道。
一旁的廖先生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一丝得意的阴冷。
“马董过奖了。风水一道,讲究的就是一个‘气’。鱼,尤其是锦鲤,对‘气’的感应最为敏锐。它们是风水局的‘哨兵’。”
他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哨兵已死,说明煞气已经入体。那条玉带河的灵性,已经被‘百秽水’污染殆尽,现在正源源不断地朝着公园倒灌死气、阴气、秽气。用不了三天,那块所谓的宝地,就会变成一块谁沾谁倒霉的绝命凶地。”
“那个所谓的陈大师,不是能化腐朽为神奇吗?”廖先生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把这一池的死水,变成活水!怎么把这冲天的煞气,变成财气!”
他看着画面里,林晚晴那道孤零零站在人群后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很快,那个小丫头就会发现,她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将变成摧毁她的梦魇。到时候,她只能跪着,捧着那块烫手的山芋,来求您发发慈悲,收了它。”
……
总经理办公室里。
林晚晴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窗外传来的嘈杂声,似乎离她很远。
桌上的电话和手机,此起彼伏地响着,有下属的紧急汇报,有合作方的质问,还有公关团队的求援。
她一个都没有接。
她知道,接了也没用。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人脉能摆平的危机。
她辛辛苦苦,费尽心血打造出来的商业帝国,这个被无数人追捧的玄学圣地,在真正的风水术法攻击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纸糊的城堡,一捅就破。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办公桌角落里,那部红色的、没有任何标志的“专线电话”上。
那是通往小镇躺平堂的唯一线路。
是通往那个懒散的、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男人唯一的桥梁。
也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
她的手,缓缓地伸向那部电话,指尖在冰冷的机身上,微微颤抖。
求他吗?
求那个把她的雄心壮志当成是“打扰他当咸鱼”的男人?
他会管吗?
他愿意管吗?
林晚晴的骄傲和自尊,在这一刻被现实碾得粉碎。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的,是天心池里,那些锦鲤翻着白肚的凄惨景象。
那是她一手打造的梦,现在,这个梦正在变成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ps:面对这种降维打击,陈玄的“咸鱼哲学”还能顶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