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的逃亡之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凶险与精疲力竭。那三道议会猎杀者的追踪如同附骨之蛆,它们不急于发动致命一击,而是如同最耐心的掠食者,不断压缩着他的活动空间,试探着他的底线,消耗着他本就未愈的力量。他们似乎掌握着某种超越常规维度感应的追踪秘术,无论陆沉舟如何变幻方向、隐匿气息,总能被它们重新锁定大致方位。
他穿越了数个规则异常区,利用那里混乱的时空结构和能量乱流暂时摆脱追踪,但很快又会被重新缀上。期间爆发了数次短暂而激烈的交锋,陆沉舟凭借太初轮转的玄妙与星灵遗馈中对议会力量的了解,数次险死还生,但伤势也因此反复,状态愈发低迷。
然而,在这极限的压迫与逃亡中,他意识海中那团七彩“薪火”的融合速度,反而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生死边缘的磨砺,让他对“轮转”真意,对生与死的理解,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深化着。那源自星灵长老的古老记忆与知识,不再仅仅是信息,而是逐渐化为了他自身的感悟与底蕴。
他能感觉到,掌心那缕原本属于他自己的“生之精华”,在融合了星灵“薪火”的部分本源后,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深邃,其与冥冥中“原初之光”的感应也愈发清晰、强烈,如同黑暗迷途中的灯塔,坚定地指引着方向。
不知逃亡了多久,当陆沉舟几乎感到油尽灯枯,连维持太初轮转之境都变得无比艰难时,前方的宇宙景象骤然一变。
那并非物质层面的奇异,而是规则层面的“纯净”。
一片无法用大小来衡量的、仿佛由纯粹“光”之概念构成的海洋,静静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之中。这里没有星辰,没有物质,甚至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空间维度感。只有无边无际、温暖、柔和,却又蕴含着难以想象存在力量的“光”。
这光,并非照亮他物,它自身就是“存在”的证明,是“开始”的具象。它仿佛宇宙诞生时发出的第一声啼哭所化的永恒回响,是驱散“无”的绝对之“有”。
原初之光!
仅仅是靠近这片光的海洋,陆沉舟就感到周身那沉重的伤势仿佛被温暖的手掌抚过,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自行愈合;灵魂层面的疲惫与创伤,也在那纯粹“存在”意蕴的浸润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抚与滋养。体内那濒临枯竭的力量,如同久旱逢甘霖,自发地活跃、增长起来。
他毫不犹豫,化作一道微光,投入了这片“原初之光”的海洋。
没有激起任何涟漪。他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瞬间被无边无际的温暖与光明所包裹。在这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回归。意识海中那团七彩“薪火”发出了欢欣雀跃的共鸣,彻底与他自身的轮转本源水乳交融,再无分彼此。
他不再去思考逃亡,不再去担忧追兵,而是彻底放开了心神,沉浸在这宇宙最本初的“光”之中,去感受,去理解,去共鸣。
他“看”到了,“光”并非是议会对立面的“生”,而是先于“生”与“死”划分的、“存在”本身的基石。秩序源于此,混沌亦源于此;创造由此始,归墟亦由此定。它包容一切,定义一切,是万物之始,亦是万物之终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他的“太初轮转”之境,在这“原初之光”的洗礼下,开始发生本质的蜕变与升华!
左眼的秩序银辉不再仅仅是勾勒蓝图,而是化作了从“光”中提取、编织具体法则的“织机”;右眼的归墟灰寂也不再仅仅是清扫废墟,而是化作了将崩坏的法则、终结的概念重新分解、返璞归真、回归“光”之本源的“熔炉”。
秩序与寂灭,不再是他需要调和的两个极端,而是“轮转”这一整体过程中,自然呈现的两种不同相位!如同光的波粒二象性,本就是一体的两面!
他的力量核心,那混沌色的旋涡,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内敛,其中仿佛有微型的“原初之光”在生灭,驱动着更加宏大、更加自然的轮回。他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道法自然”之境,心念所至,法则相随,再无丝毫滞涩。
不知在这“原初之光”的海洋中沉浸了多久,当陆沉舟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伤势已然尽复,气息浩瀚如渊,却又温和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与这片光的海洋融为一体。双眸之中的混沌旋涡平静无波,却仿佛能倒映出宇宙生灭的至理。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于“起源火种”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火种,并非需要去“寻找”的外物,它本就是这“原初之光”在特定条件下的显化,是驱动“轮转”的……第一因。
然而,就在他心神圆满,境界稳固的刹那——
嗡!
三道冰冷、锐利、充满了绝对杀意的气息,如同三柄淬毒的绝世凶器,悍然撕裂了“原初之光”海洋边缘那温和的规则壁垒,强行闯入了这片净土!
那三名议会猎杀者,终究还是追了上来!它们显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周身缭绕的隐匿力场变得有些不稳,显露出那由纯粹秩序与杀戮意念构成的、非人非器的诡异形态。但它们的气息,却比之前更加危险,显然是不惜一切,也要将陆沉舟这个接连破坏议会根基、窃取本源之力的“异数”彻底抹除!
它们没有任何交流,呈三角阵型,瞬间锁定了陆沉舟。三道凝练到极致、足以冻结概念、湮灭存在的“绝对静寂”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从三个不同的维度层面,朝着陆沉舟轰然射来!这一次,它们毫无保留,动用了真正的杀招!
面对这绝杀之局,陆沉舟却只是静静地悬浮于光海之中,眼神平静无波。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向上,没有强大的能量汇聚,没有法则的剧烈波动。只是引动着周身那已然与“原初之光”共鸣升华的轮转之力,对着那三道袭来的静寂光束,轻轻一拂。
如同拂去沾染在完美画卷上的尘埃。
那三道足以湮灭星辰、冻结维度的静寂光束,在触及那无形的轮转力场的瞬间,其内部那绝对的“静寂”与“终结”意境,竟仿佛遇到了某种更加本源的存在,开始自发地……瓦解、消融!
并非被对抗,而是被……“理解”,被“包容”,被重新纳入那宏大无边的“轮转”之中,化为了光海的一部分养料!
三名议会猎杀者那毫无感情的感知核心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宕机”般的剧烈波动!它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这超出了它们对力量认知的范畴!
陆沉舟的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了这三名追杀了自己许久的猎杀者身上。他的眼神中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如同俯瞰溪流中挣扎蝼蚁般的……怜悯与淡漠。
“尔等所见之静寂,不过轮转一瞬。”
“归去吧,重入轮回。”
他轻声开口,言出法随。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崩坏的景象。那三名强大的议会猎杀者,它们那由绝对秩序构筑的身躯,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从外至内,开始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最终化作三缕精纯的、失去了所有意志烙印的秩序本源,融入了周围的“原初之光”中,成为了这片光海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尘埃落定。
陆沉舟独立于光海之中,感受着自身那已然脱胎换骨的境界与力量。他不仅找到了“原初之光”,更在此地完成了关键的升华,真正触及到了“轮转”之道的核心。
然而,他也明白,与议会那真正最古老源头的决战,已然不可避免。他获得了更强的力量,也必然将面对更可怕的敌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光海,望向了那宇宙更深、更暗之处。在那里,冰冷的秩序源头,似乎也因这三名猎杀者的彻底湮灭,而投来了更加“专注”的注视。
风暴,远未结束。但执剑之人,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