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瞬间，沈清澜那高八度的、带着难以置信和熊熊八卦之火的声音就穿透了听筒，几乎要震破林知意的耳膜：
“林、知、意！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立刻！马上！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你和陆延舟？！你们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
连珠炮似的质问，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带着货真价实的委屈和愤怒。
林知意早有准备，将手机拿远了些，等电话那头的声浪稍微平息，才无奈地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清澜，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沈清澜的声音依旧激动，“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陆延舟啊！那个陆延舟！他居然会发朋友圈！还是牵手的照片！这比彗星撞地球还稀罕好吗？！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他逼你的？还是你一时糊涂……”
“清澜。”林知意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我同意的。”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几秒，沈清澜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难以置信的试探：“……你……你说什么？你同意的？你……你真的……和他……又在一起了？”
“嗯。”林知意应了一声，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已然降临的夜幕和璀璨的灯火，心中那片不真实感，在向好友坦白的这一刻，似乎终于落到了实处，“我们……谈好了。”
“谈好了？”沈清澜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怎么谈的？他是不是又用什么商业合作威胁你了？还是拿他妈妈生病的事情道德绑架你？知意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再心软了！男人，尤其是陆延舟那种男人，狗改不了……”
“他没有威胁我，也没有绑架我。”林知意再次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维护，“我们……是平等的。”
她将昨晚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省略掉那些过于私密和情绪化的细节，用尽可能客观简练的语言，向沈清澜叙述了一遍。关于那份“无限责任”的合伙协议，关于那支旧钢笔，关于那个在黑暗中达成的、有效期为一辈子的约定。
电话那头的沈清澜，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知意甚至能听到她那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在消化这个过于震撼的信息。
“……所以，”良久，沈清澜才幽幽地开口，语气复杂难辨，“他不是求婚，是求……合伙？一辈子那种？还……还没有戒指？”
“嗯。”林知意点头，尽管对方看不见，“他说，不需要戒指来衡量。”
“疯了……真是疯了……”沈清澜喃喃自语，随即声音又激动起来，“可是知意！这太冒险了！一辈子啊！口头承诺啊！没有法律效力啊！他要是以后反悔了怎么办？他那种家庭，那种身份，以后变数太大了！你怎么能就这么……”
“清澜。”林知意叫了好友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相信他。”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电话那头的沈清澜再次哑火。
相信。
这是林知意从未轻易说出口的词，尤其是在对待陆延舟的事情上。
沈清澜了解林知意，她知道，能让骄傲又谨慎的林知意说出“相信”两个字，意味着陆延舟必然做出了让她无法再怀疑的改变和承诺。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林知意能想象到沈清澜在电话那头纠结、权衡、担心的复杂表情。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知道，沈清澜最终会理解，也会支持她。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沈清澜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奈，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认命。
“算了算了……”沈清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却不再激动，“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栽在他手里了，五年前是，五年后还是。我再说多少也没用。”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不过林知意，你给我听好了！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你就给我硬气一点！拿出你搞事业的那股劲头来！他陆延舟要是敢再让你受一点委屈，我第一个饶不了他！管他是什么总裁还是大佬！”
听着好友这看似凶狠、实则充满关切的“警告”，林知意的眼眶微微发热，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她知道，这是沈清澜表达支持和祝福的独特方式。
“我知道。”她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暖意，“谢谢你，清澜。”
“谢什么谢！”沈清澜嗔怪道，随即语气又变得八卦起来，“不过……你们这就算是在一起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公开？见他家长？还是就这么地下情？”
“顺其自然吧。”林知意看着窗外的灯火，语气平和，“他发了朋友圈，也算是……一种表态。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她并不急于将关系公之于众，也不想去刻意规划什么。经历了这么多，她更愿意相信水到渠成。
“行吧，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沈清澜似乎也放下了心结，语气轻松了不少，“不过，作为你最好的、也是第一个被‘通知’的闺蜜，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请我吃顿大餐？好好交代一下细节？”
林知意失笑：“好，等你回来，地方随你挑。”
“这还差不多！”沈清澜满意了，又叽叽喳喳地八卦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林知意感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得到最好朋友的理解和祝福，让她对这份刚刚启航的关系，更多了几分信心和勇气。
她重新坐回办公桌前，准备处理最后一点工作然后下班。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邮箱界面。她随手刷新了一下，一封新邮件的提示跳了出来。
发件人是一个她熟悉的、与延舟科技有长期合作的欧洲供应商cEo，彼得。邮件主题是祝贺“振华”项目成功交付，内容热情洋溢。但在邮件的最后，彼得却像是随口一提般加了一句：
“另外，请代我向陆先生表示祝贺。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消息，真为你们感到高兴。你们是如此般配的一对。”
林知意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一顿。
消息……传得这么快？连远在欧洲的合作伙伴都知道了？
她点开陆延舟那条朋友圈的状态，下面的点赞和评论果然又增加了不少。除了延舟科技内部的人，还有一些业内有交集的朋友、合作伙伴，甚至包括几位德高望重的学界前辈。评论大多含蓄而礼貌，带着真诚的祝福。
“恭喜陆总，守得云开见月明。”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点赞]”
“陆总，林博士，祝福！”
“期待喝喜酒的那一天。[偷笑]”
看着这些来自不同圈子、却同样带着善意的祝福，林知意心中那片因为公开关系而产生的不安和微妙，渐渐被一种温暖的、被接纳的感觉所取代。
这个世界，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宽容。
她移动鼠标，在那封来自彼得的邮件下方，敲下了回复：
“谢谢您的祝贺，彼得。陆先生和我，都非常感谢您的祝福。”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刻意强调，只是坦然地道谢，用最得体的方式，确认了这层关系。
点击发送。
然后，她关掉电脑，拿起外套和手包，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区内还有几个加班的员工，看到她出来，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善意的好奇。
“林博士，下班了？”
“林博士明天见。”
问候依旧，但气氛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林知意面色如常地一一回应，步伐从容地走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镜面墙壁映出她清晰的身影，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底深处，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的光泽。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和陆延舟的关系，将不再是一个秘密。她会面对更多的目光，更多的议论，或许还会有新的挑战。
但此刻，她心中却异常平静。
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她热爱的事业，有理解她的朋友，有……那个愿意与她签订“一辈子”协议的合伙人。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外面大厅灯火通明。
林知意迈步走出，脊背挺直，如同往常一样。
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也更加轻盈。
**朋友的祝福**，如同夜空中悄然亮起的星辰，虽然微小，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让她知道，这条重新选择的路，并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