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的日子过得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软乎乎的没什么棱角。每天睡到自然醒,午后要么窝在刘亦菲家的沙发上陪刘晓莉择菜,要么拎着两串香蕉去公园跟老头下棋,金盾局那本副局长的工作证,早被他压在了抽屉最底层,边角都泛了潮。
金盾局里关于他的传说却愈演愈烈。新人入职培训时,老员工总会神神秘秘地讲:“咱们局有个江副局长,据说一招能掀翻装甲车,就是常年见不着人影。”女武者们听得眼睛发亮,加练时拳风都比平时狠三分——谁不想亲眼见见这位“活在传说里”的上司?有人翻遍了局里的档案,只找到一张模糊的入职照,照片上的人穿着制服,眉眼清俊,却看不清具体轮廓,反倒更添了层神秘感。
这天中午,刘亦菲家的餐桌上正摆着糖醋排骨,刘晓莉给江辰夹了一块:“多吃点,看你最近又清瘦了。”江辰刚把排骨塞进嘴里,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金盾局的通讯员站在门口,神色有些为难:“江局,贺家的人来了,在局里等着,说有急事。”
“贺家?”江辰含着排骨抬头,嘴角还沾着酱汁,“哪个贺家?”
“就是那个……出了七个市委书记、三个市长的贺家。”通讯员压低声音,“说是老爷子病了一个月,查不出病因,请您去看看。”
江辰把骨头吐进碟子里,擦了擦嘴:“不去。”
刘晓莉在一旁劝:“贺家书香门第,向来和气,真要是急病,去看看也无妨。”
“刘姨,”江辰靠在椅背上,语气懒懒散散,“我是金盾局副局长,不是坐堂大夫。生病了该找医院,找我干嘛?”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真要是查不出病因,让他们去请玄学顾问,我这拳脚功夫,治不了病。”
通讯员急得冒汗:“可贺家那位贺长青说了,老爷子清醒时特意提了您的名字,说只有您能看……”
江辰挑眉,筷子在糖醋排骨上敲了敲:“他认识我?”
“说是早年在一次安防会议上见过您出手,”通讯员赶紧接话,“知道您懂些旁门左道的本事。”
“旁门左道?”江辰笑了,把筷子一放,“告诉贺长青,我江辰只管魑魅魍魉,不管生老病死。让他老爷子该住院住院,该会诊会诊,别搞这些虚的。”
通讯员还想再劝,却被江辰一个眼神堵了回去——那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显然是没商量的余地。
刘晓莉看着通讯员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你啊,还是这么倔。”
江辰夹起最后一块排骨,含糊道:“规矩不能破。要是什么事都找我,我这养老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没说的是,贺家老爷子的病,怕是没那么简单。但金盾局的职责在明处,有些浑水,能不蹚就不蹚。至于那些等着看他出手的人——急什么?该他管的事,躲不掉;不该他管的,求也没用。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手腕的玉串上晃出细碎的光,江辰打了个哈欠,往沙发上一躺:“刘姨,下午教我织毛衣呗?上次那个花样我还没学会。”
客厅里很快响起毛线针碰撞的轻响,窗外的蝉鸣懒洋洋的,谁也不知道,这看似闲适的午后,正有一场无形的博弈,在金盾局与贺家之间悄然展开。
贺家的人在金盾局门口跪了整整一个下午。
贺长青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此刻却跪在冰凉的石阶上,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丝毫难堪,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身后跟着的几个贺家子弟也都跪着,引来不少路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那不是贺家大公子吗?怎么跪在这儿了?”
“听说在求金盾局的江副局长,好像是为了贺老爷子的病。”
“贺家那么大势力,居然要靠下跪求人?这江副局长到底是什么来头?”
议论声越来越大,金盾局的工作人员急得团团转,几次想把人扶起来,都被贺长青推开了。他就那么跪着,从正午的烈日跪到黄昏的霞光,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却始终没动过地方。
傍晚时分,刘亦菲从外面回来,一进别墅就看到江辰正坐在院子里喝茶,手里还把玩着刘晓莉刚给他织的毛线团。
“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晒太阳?”刘亦菲走过去,语气带着点急,“贺家的人都跪在金盾局门口了,这事都传开了。”
江辰抬了抬眼皮,呷了口茶:“哦,跪着就跪着呗。”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刘亦菲在他对面坐下,“外面都说你架子大,贺家的面子都不给。”
“我本来就没什么架子,”江辰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只是不想坏了规矩。如果每个人都学他们这样,生了病不找医生,反倒跑来下跪求人,那我这一天别想休息了。天底下生病的人多了去了,我救得过来吗?”
他顿了顿,眼神清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能因为他们位高权重,就觉得该特殊对待。普通百姓生了病,难道就该认命?那老头都九十多岁了,已经是高寿,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刘晓莉端着水果从屋里出来,正好听到这话,点头附和:“辰儿说得对。很多人一辈子都活不到九十岁,他们这是享够了福,还怕死罢了。”
“可他们毕竟跪了一下午……”刘亦菲还是觉得不妥,“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名声?”江辰笑了,“我江辰做事,什么时候看名声了?当初救龙腾,是因为他是为了护着百姓才受的伤;救你妈,是因为你是我的人;救青龙白虎,是因为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贺家老爷子呢?我跟他非亲非故,他生老病死,本就与我无关。”
他拿起毛线团,手指灵巧地勾了个花样:“再说了,贺家是什么地方?书香世家,官场人脉遍布,真要是查不出病因,早该请了各路名医,何必跑到我这儿来?我看他们不是求治病,是求个心安,或者说,是想借我的名头做点什么。”
刘亦菲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贺家那样的家族,怎么可能找不到好医生?偏偏跑到金盾局来求一个“副局长”,这里面恐怕真有别的门道。
“那……就一直让他们跪着?”
“跪到他们自己想通为止,”江辰无所谓地耸耸肩,“膝盖长在他们自己身上,愿意跪多久是他们的事。我要是因为他们跪了,就破例去了,那才是真的被拿捏住了。”
夜色渐渐浓了,金盾局门口的灯亮了起来,贺长青依旧跪在那里,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路过的人越来越少,议论声也渐渐平息,只剩下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陪着那道固执的身影。
别墅里,江辰已经陪着刘晓莉和刘亦菲开饭了。餐桌上摆着清蒸鱼、炒时蔬,都是家常小菜,却吃得温馨。江辰给刘晓莉夹了块鱼腹:“刘姨,明天我陪您去逛菜市场吧,听说最近的螃蟹挺肥。”
“好啊,”刘晓莉笑得眉眼弯弯,“正好给你补补,看你最近瘦了。”
刘亦菲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的那点顾虑也烟消云散了。或许江辰说得对,有些事,本就不该妥协。守住自己的底线,才能活得自在。
至于金盾局门口的那道身影,就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