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海控制的鬼哭渊位于海外修真界极西之地,终年阴雾缭绕,海浪拍打着漆黑如墨的崖壁,发出凄厉如鬼哭的声响,故得此名。
牧云与李家修士一行五人,此刻正潜伏在距离鬼哭渊三里外的一处隐蔽海蚀洞中。
众人皆身着特制的匿踪法衣,气息收敛到极致。
牧道友,这是家族特制的敛息符,可遮蔽生人气息三个时辰。李家此行带队的长老李岳递过三张泛着水纹光泽的符箓,神色凝重,鬼哭渊水下遍布幽冥海巡逻的怨灵水鬼,这些鬼物对生人气息最为敏感。
牧云接过符箓,只觉触手冰凉,其上符文勾勒精妙,蕴含着一种类似水波荡漾的隐匿道韵。他点头致谢,将一张敛息符贴在胸前,另外两张小心收好。
旁边的李家嫡系子弟李清补充道:幽冥海近日巡逻愈发频繁,似乎在防备什么。
我们根据多年观察,发现每日午时阴气最盛时,巡逻会稍有间隙,那是我们最好的潜入时机。
牧云望向远处阴森的海渊,眉心微蹙。即便相隔数里,他也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浓重阴煞之气。
识海中的玉简轻轻震动,传递出一种既警惕又渴望的复杂情绪——那里的阴煞之气虽危险,却也是极为纯粹的能量。
道友放心,我既答应相助,自当全力以赴。牧云语气平静,眼神却格外锐利,只是渊底似乎有异常的空间波动,比寻常两界裂缝要强烈得多。
李岳闻言面露讶色:道友果然灵觉敏锐。家族典籍记载,鬼哭渊底确有一处古老的阴穴通道,据说直通幽冥界。但通道极不稳定,寻常修士根本不敢靠近。
众人又商议片刻行动细节,待午时一到,便悄然潜入海中。
一入水,牧云便感到刺骨的阴寒袭来,仿佛能冻结神魂。他运转《混沌衍一诀》,周身泛起淡淡青辉,将阴寒之气隔绝在外。身旁四位李家修士也各施手段,周身环绕水蓝色光华,显然修炼的是与水系相关的功法。
五人如游鱼般悄无声息地向鬼哭渊深处潜去。
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到最后只剩下一些散发幽蓝光芒的奇异水草提供微弱照明。
水中不时飘过模糊的鬼影,那是溺死者的怨气所化的怨灵水鬼。
这些鬼物保持着溺亡时的可怖模样,双眼空洞,四肢浮肿,口中不断吐出浑浊的水泡,发出无声的哀嚎。
牧云注意到这些水鬼大多是成群结队地游弋,行动颇有规律,确实像是被驯化了的巡逻队伍。
突然,前方一群约莫十余只怨灵水鬼改变方向,直朝五人藏身的珊瑚丛游来。李岳脸色微变,急忙打出手势,众人立即收敛气息,紧贴珊瑚岩壁。
那群水鬼越来越近,最近的一只几乎要触碰到牧云藏身的珊瑚。牧云屏住呼吸,体内功法缓缓运转,随时准备暴起发难。他注意到这些水鬼的瞳孔中都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符文闪烁,显然是被人下了禁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那群水鬼仿佛接到指令般,齐刷刷转身朝声源处游去,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水域中。
李岳长舒一口气,以神识传音道:好险!这是幽冥海的聚鬼号,通常在换岗时吹响。看来我们赶上了巡逻交替的间隙。
五人趁机加快下潜速度。越往深处,水压越大,阴煞之气也越发浓重。牧云感到胸口的敛息符正在快速消耗,符纸上的水纹光泽已黯淡大半。
快到了,阴穴入口就在那片海藻林后面。李清指着前方一片摇曳的巨大黑色海藻传音道。
就在此时,牧云识海中的玉简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传递出强烈的警示意味。
他猛地拉住身旁的李清,同时向其他三人传音:小心!有埋伏!
话音未落,前方海藻林中突然射出数十道漆黑水箭,直取五人要害!
这些水箭完全由精纯的阴煞之气凝聚而成,所过之处连海水都被冻结。
李家修士毕竟训练有素,虽惊不乱。李岳大喝一声,祭出一面泛着蓝光的圆盾,瞬间涨大挡在众人面前。漆黑水箭击中圆盾,发出的腐蚀声响,圆盾上的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来。
是幽冥海的玄阴水煞箭!大家小心,来人至少是筑基后期的修为!李岳脸色凝重,手中法诀连变,圆盾再次亮起,将残余水箭尽数挡下。
从海藻林中缓缓游出三道身影。居中者身着黑色鳞甲,面容阴鸷,手持一杆丈二长幡,幡面上绘有狰狞鬼首,正是他在操控那些怨灵水鬼。
左右两人则穿着幽冥海特有的墨绿道袍,一人手持骨剑,一人托着个不断冒出黑气的葫芦。
李岳长老,别来无恙啊。居中的黑甲修士阴恻恻地笑道,幽冥海早已料到你们会来打这水官印的主意,特命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李岳面色一沉:鬼鲛!没想到是你这叛徒在此守候!当年家族待你不薄,你竟投靠幽冥海,残害同族!
名叫鬼鲛的修士哈哈大笑:良禽择木而栖!李家早已日薄西山,何不效仿我投入幽冥海门下?看在昔日情分上,只要你们交出《水官注》并束手就擒,我或可向长老求情,留你们一个全尸。
狂妄!李岳怒喝一声,袖中飞出一道金光,却是一柄金色飞剑,直取鬼鲛面门。
与此同时,李清与其他两位李家修士也各祭法器,与另外两名幽冥海修士战作一团。
牧云没有急于出手,而是仔细观察战局,同时感应着四周动静。
水下斗法不同陆地,所有动作都受水流阻力影响,法术威力也大打折扣。
李家修士显然精通水战,身形在水中灵活异常,法诀施展间引动水流相助,竟暂时与修为高出他们一筹的幽冥海修士斗得旗鼓相当。
但牧云敏锐地察觉到,四周正有大量怨灵水鬼朝战场聚集,显然是鬼鲛手中那杆长幡在暗中召唤。一旦形成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李长老,速战速决!他在召唤援兵!牧云传音提醒道,同时暗中取出数枚雷珠——这是他从多宝阁购得的癸水阴雷珠,在水下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李岳闻言脸色微变,攻势陡然加紧。金色飞剑化作数道金虹,从不同角度攻向鬼鲛。但鬼鲛修为明显高出不少,手中长幡摇动,幡面鬼首竟活了过来,张口喷出股股黑气,将金虹尽数挡下。
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全都变成我这万鬼幡的养料吧!鬼鲛狞笑着,长幡猛摇,四周海水顿时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无数怨灵水鬼从四面八方涌来,眨眼间就将五人团团围住。
这些水鬼受到长幡加持,双眼赤红,凶性大发,不顾一切地扑向众人。
李家修士虽然奋力抵挡,但水鬼数量实在太多,很快就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就是现在!牧云看准时机,猛地将手中三颗癸水阴雷珠射向鬼鲛上方水域,同时大喝:所有人,护住周身!
虽然不明白牧云的用意,但李家众人还是第一时间祭出防御法器护住自身。鬼鲛见状嗤笑:区区雷珠,在这深水之中能有什么......
话未说完,三颗雷珠突然爆开!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巨响,只有一圈诡异的蓝色波纹迅速扩散开来。所有被波纹扫过的怨灵水鬼,动作齐齐一滞,眼中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
更神奇的是,鬼鲛手中的万鬼幡剧烈震动起来,幡面上的鬼首发出痛苦的嘶嚎,喷出的黑气也变得紊乱不堪。
怎么可能!这是专门克制阴魂的癸水阴雷鬼鲛又惊又怒,急忙运转功法想要稳定万鬼幡。
牧云要的就是这个间隙!他身影一晃,如游鱼般穿过暂时停滞的水鬼群,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青蒙蒙的长剑——正是青鱼剑。
青莲破障!牧云心中默念剑诀,青鱼剑尖绽开一朵碗口大小的青莲,旋转着刺向鬼鲛咽喉。
这一剑看似平常,实则蕴含着《上清斩尸剑诀》的纯阳破邪之力,正是鬼道修士的克星。
鬼鲛脸色大变,想要闪避却已来不及,只得勉强侧身,同时将万鬼幡挡在身前。
一声,青鱼剑竟直接刺穿了万鬼幡,剑尖余势不衰,在鬼鲛肩头带出一溜血花。受此重创,万鬼幡上的鬼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竟化作黑气四散逃窜,这件邪道法器算是废了。
你...你竟敢毁我法宝!鬼鲛又惊又怒,捂住伤口急速后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结阵!结玄阴水煞阵!
另外两名幽冥海修士闻言,急忙逼退对手,与鬼鲛呈三角站位,手中法诀连变。四周海水突然变得粘稠如胶,沉重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人动弹不得。
李岳脸色大变:不好!这是幽冥海的合击阵法,能引动水脉阴煞之力困杀敌人!一旦阵成,我们都要葬身于此!
牧云却临危不乱,识海中玉简急速推演,瞬间就找出此阵的三处薄弱节点。
他朝李岳快速传音:李长老,攻你左前方七尺处!李清,右后方丈二位置!另外两位道友,集中攻击正上方!
虽然不明白牧云如何能看破阵法破绽,但危机关头,李家众人还是依言而行。四道攻击同时落在牧云指定的位置,整个大阵猛地一颤,运转顿时滞涩起来。
就是现在!牧云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衍一诀》全力运转,青鱼剑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芒。
一剑青莲开!
青鱼剑挥出,一朵巨大的青莲虚影在深海中绽放开来,纯净的生机之力与周围的阴煞之气激烈碰撞,发出声响。
青莲所过之处,粘稠的海水重新恢复流动,沉重的水压也为之一轻。
牧云低喝一声,率先冲向阴穴入口方向。李家众人如梦初醒,急忙跟上。
休想逃走!鬼鲛怒极,不顾肩头伤势,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化作三支血色水箭射向众人背心。
牧云仿佛背后长眼,头也不回地反手掷出三张符箓。
这些符箓并非什么高阶货色,只是普通的避水符,但在他精妙的操控下,恰好与血色水箭撞个正着。
符箓爆开形成的水泡不仅抵消了水箭的大部分威力,更借助爆炸的反冲力推着五人加速冲向海藻林后的阴穴入口。
快进去!我断后!牧云喝道,同时转身面对追兵,手中扣住了最后三颗癸水阴雷珠。
李岳知道此刻不是客气的时候,率先钻入那片摇曳的黑色海藻林。李清紧随其后,另外两位李家修士略一犹豫,也钻了进去。
眼看鬼鲛等人即将追到近前,牧云猛地掷出雷珠,同时身形急退,没入海藻林中。
剧烈的爆炸声被海水压抑得沉闷异常,但产生的冲击波却将大片海藻连根拔起,搅得方圆数十丈的海水浑浊不堪。
等到鬼鲛等人驱散浊流,眼前只剩下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散发出精纯的阴煞之气和空间波动,哪里还有牧云等人的踪影。
该死!他们进了阴穴通道!鬼鲛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珊瑚礁上,砸得碎石四溅,立刻禀报长老,有李家余孽勾结外人,强行闯入幽冥界!
......
钻进阴穴通道的刹那,牧云只觉天旋地转,四周不再是海水,而是精纯到极致的阴煞之气形成的乱流。这些灰黑色的气流如刀般切割着他的护体灵光,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前方隐约可见李岳等人的身影,他们正依靠一个古朴的罗盘状法器稳定身形,在乱流中艰难前行。
那罗盘散发出柔和的白光,所照之处的空间乱流稍稍平复,正是李家祖传的定魂罗盘。
牧云催动识海中的玉简,一股清凉气流流遍全身,顿时觉得压力大减。玉简仿佛对这里的阴煞之气极为喜爱,阴鱼眼微微震动,竟开始主动吸收周围的能量。
随着前行,牧云注意到通道壁上有些不同寻常的痕迹。那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被某种巨大力量强行撕裂开来的裂痕,裂痕边缘还残留着强大的封印气息,虽然已经十分微弱,但仍让人心悸。
这通道...似乎是被强行开辟出来的?牧云心中凛然。能够强行打通两界通道的存在,其实力恐怕远超想象。
正思索间,前方突然传来李清惊喜的声音:到了!幽冥界的入口!
牧云抬头望去,只见乱流尽头出现一个灰白色的光点,随着他们的靠近迅速扩大,最终形成一个可供人通出的洞口。
五人先后跃出通道,脚踏实地的那一刻,都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回头看时,那通道入口已悄然隐没在虚空之中,不见踪影。
牧云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环境,识海中的玉简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传递出前所未有的警示信号。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强大到令人战栗的神念从极远处扫过,虽然只是一触即收,却让所有人汗毛倒竖。
不好!有高手察觉到了通道波动!快隐蔽!李岳脸色发白,急忙催动定魂罗盘,洒下一片白光罩住众人。
牧云也全力运转玉简的隐匿之能,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众人屏息凝神,静静潜伏在嶙峋的怪石阴影中,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那股令人心悸的神念终于远去,众人才松了口气,开始打量所在的环境。
只见天空是永恒的灰暗色调,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朦胧的灰光不知从何而来。大地荒芜,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黑色岩石,偶尔能看到几株灰扑扑的矮小植物顽强地生长在石缝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雾,那是精纯的阴气,吸入口鼻中有种冰凉的刺痛感。
一条浑浊的河水在不远处蜿蜒流淌,河水平静无波,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河畔零星生长着一些奇异的花朵,这些花无叶,花瓣呈现出半透明的苍白颜色,花心处有点点幽光闪烁,如同注视着的眼睛。
黄泉支流和引魂花...李岳低声道,语气中带着敬畏,我们真的到幽冥界了。
牧云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脚下的土壤。这里的泥土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黑色,手指捻开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阴煞之气。
他运转功法,尝试吸收一丝空气中的阴气,却发现这些能量与生人体内的阳气格格不入,若非《混沌衍一诀》玄妙非凡,恐怕立刻就会引起法力反噬。
此地不宜久留。牧云起身道,那股神念的主人很可能还会回来查看,我们得尽快离开。
李岳点头表示同意,取出一个兽皮地图展开: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幽冥界外围的荒骨原。根据家族记载,那座沉没神殿的入口应该在孽镜台废墟附近,往这个方向走大约百里。
众人简单调息后,便朝着李岳所指的方向潜行。
在这幽冥界中,他们不敢驾遁光飞行,那样目标太大,只能借助地形掩护徒步前行。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巨大的黑色城池轮廓。那城池依山而建,城墙高耸入云,隐约可见城头有身披黑甲的士兵巡逻。整座城池笼罩在浓郁的鬼气中,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森严气息。
那就是罗酆山在幽冥界的投影之城,幽冥海的重要据点之一。李清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恨意,家族许多前辈就是被囚禁在那里...
牧云眯眼远眺,注意到城池上空不时有骑着骨鸟的巡逻队飞过,防守果然森严。他暗中催动玉简,将城池的布局和巡逻规律记录下来。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从城池方向传来,与之前在鬼哭渊底感知到的颇为相似,但更加隐晦和...有序?
奇怪...牧云心中升起一丝疑惑,这罗酆城附近的空间波动,似乎不像是简单的两界裂缝...
正当他准备仔细感知时,玉简突然传来警示——右前方三里外,有一队巡逻的阴兵正朝这个方向而来!
有巡逻队靠近,隐蔽!牧云低喝一声,众人急忙躲进一旁的巨大骨堆后面。
不多时,一队十人的阴兵巡逻队走了过来。这些阴兵个个面色青白,眼神空洞,身着制式黑色骨甲,手持锈迹斑斑的兵刃,行走间悄无声息。
带队的是个骑着骷髅战马的鬼将,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的魂火,不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等到巡逻队远去,众人才松了口气。李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好险!这队阴兵带队的是个筑基期的鬼将,真要动起手来,动静肯定小不了。
牧云却盯着那队阴兵远去的方向,眉头微皱。他注意到这些阴兵行走时步伐整齐划一,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与之前在鬼哭渊遇到的怨灵水鬼有相似之处。
幽冥海似乎掌握着某种控制鬼物的秘法...牧云心中暗忖,而且这种控制手法,给我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他摇了摇头,暂时压下这个念头,对李岳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赶到孽镜台为好。
五人再次起身,绕开罗酆城的方向,朝着荒骨原深处行去。
灰暗的天光下,他们的身影在嶙峋怪石间若隐若现,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灰雾之中。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突然冒出一双幽绿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发出无声的冷笑,随后又悄然隐入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