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翰的动作比预想的更快。通话结束不到两小时,一份标注着“诺亚生物—神经元定向再生技术核心数据摘要(绝密)”的加密文件,就发送到了江辰指定的安全邮箱。
“新生”筹备处的核心会议室内,气氛凝重。顾砚辞坐在主位,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苏晚晚、江辰、林薇院士及其核心助手,以及几位从“猎鹰计划”中脱颖而出的顶尖数据分析和神经科学专家齐聚一堂。大屏幕上,正逐行显示着“诺亚生物”提供的所谓“核心数据”。
林薇院士戴着老花镜,看得极其仔细,不时用笔在打印出的资料上做着标记,眉头越皱越紧。几位年轻专家则手指飞快的在各自电脑上操作,进行着交叉验证和模型模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议室里只有敲击键盘和翻动纸张的声音。
突然,一位负责分析动物实验原始数据的“猎鹰”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和愤怒:“顾总,林院士,数据有问题!他们提供的这份‘核心数据摘要’,存在严重的选择性呈现和数据美化!”
他快速将几张图表投射到主屏幕上:“大家看,这是他们展示的神经修复效果对比图,看起来确实惊人。但根据我们逆向还原和模型推算,他们隐藏了超过60%的无效样本和不良反应数据!而且,他们用于评估修复效果的指标,存在严重的主观性和误导性,刻意规避了关键的长期功能恢复和安全性指标!”
另一位专家立刻补充,语气同样凝重:“我们对他们提供的分子机制数据进行深度挖掘,发现其声称的‘定向再生’关键通路,在多个独立数据库中存在无法重复的争议,而且与已知的几种致癌基因激活通路有高度重叠!这根本不是再生,这是在刀尖上跳舞,极有可能引发不可控的细胞增殖甚至癌变!”
苏晚晚看着屏幕上那些被标记出来的、触目惊心的数据矛盾和风险点,脸色发白,拳头紧握:“他们竟然敢……用这种漏洞百出、风险极高的半成品来冒充‘突破性技术’?!李明翰这是拿无数潜在患者的生命在开玩笑!”
林薇院士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深沉的愤怒:“不仅仅是漏洞百出,简直是……丧心病狂!这份数据,任何一个有基本科研伦理和专业素养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巨大风险和欺骗性。‘寰宇科创’为了利益,竟然罔顾事实,推动这种技术上市,其心可诛!”
顾砚辞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他早就料到李明翰提供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连最基本的数据伪装都做得如此粗糙——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被他们这种“内行”看穿?李明翰是笃定了“新生”在资本压力下,会选择妥协,或者无力反抗?
“我们潜伏的人,有消息传回吗?”顾砚辞看向江辰。
江辰立刻点头,压低声音:“刚刚收到一次定时通讯。确认了我们的分析,并且补充了关键信息——‘诺亚生物’内部对这项技术的风险心知肚明,其首席科学家因为伦理争议已于半年前离职。李明翰之所以急于推动,是因为他与‘诺亚’签了对赌协议,必须在六个月内实现该技术在亚洲某个区域的‘里程碑式应用’,否则将面临巨额赔偿。他选择的首个‘应用示范点’,就是……我们原本计划切入的脊髓损伤伴神经源性膀胱功能障碍领域!”
目标明确!李明翰就是要用这个危险的“花瓶”,在“新生”最核心的战场,进行一场豪赌,既完成对赌,又能彻底扼杀“新生”!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对手的恶毒和急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他这是要把患者当成他资本游戏的试验品和牺牲品!”苏晚晚气得浑身发抖。
顾砚辞缓缓站起身,这个动作让他身形微晃,他用手撑住桌面,稳住了自己。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愤怒而坚定的面孔,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既然他递给了我们刀,那我们……就不能让他白费这番‘好意’。”
他看向江辰:“我们之前准备的,关于康健集团垄断和压榨下游渠道的那些黑材料,可以开始分批、有节奏地释放了。目标不要直接对准‘寰宇’,而是指向那些与‘寰宇’和‘诺亚’合作最紧密的渠道商和医疗机构。先敲山震虎,搅乱他的下游布局。”
“明白!”江辰眼中闪过厉色。
顾砚辞又看向林薇院士和苏晚晚:“林院士,晚晚,麻烦你们带领团队,以最快的速度,将我们刚才分析出的‘诺亚技术’所有关键缺陷、数据矛盾和安全风险,整理成一份极其严谨、证据链完整的内部风险评估报告。这份报告,将是我们最核心的武器。”
林薇院士重重点头:“义不容辞!这种违背科学伦理的事情,绝不能让它得逞!”
苏晚晚也坚定回应:“我们会用最无可辩驳的数据,撕下他们的画皮!”
最后,顾砚辞的目光落在几位年轻的“猎鹰”专家身上:“你们的任务最重,也最危险。继续深挖‘诺亚’技术的每一个细节,寻找其最致命的、可以在动物或细胞实验层面就被证伪的‘阿喀琉斯之踵’。同时,协助江辰,与我们在‘寰宇’内部的‘暗线’保持安全联系,密切关注李明翰的下一步动作,尤其是他准备进行‘技术示范’的具体时间、地点和目标人群。”
“保证完成任务!”几位年轻人异口同声,眼中燃烧着为信念而战的火焰。
顾砚辞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传来一阵熟悉的闷痛,但他强行压了下去。他环视全场,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这一战,不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科学与伪科学、良知与贪婪的战争!”
“我们没有退路,也不能失败。”
“因为我们要守护的,不仅仅是‘新生’的未来,更是无数患者重获尊严的希望,和……医学最基本的底线!”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激荡起澎湃的战意。
接下来的几天,“新生科技”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在暗处高速运转。而外界看来,它依旧在“寰宇科创”的全面打压下“苦苦挣扎”。
江辰释放的黑材料开始生效,几家与“寰宇”捆绑过深的渠道商股价出现波动,合作态度变得暧昧。李明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加快了“诺亚生物”技术落地的步伐,频频与几家大型医疗机构接触,筹备所谓“技术展示暨患者招募会”的消息也开始在小范围内流传。
与此同时,林薇院士和苏晚晚团队的报告已经完成,其内容的详实和证据的强硬,足以在任何权威学术期刊上引发地震。几位“猎鹰”也不负众望,成功定位了“诺亚技术”一个在特定条件下会引发强烈免疫排斥反应的关键缺陷,并在细胞实验中完成了初步验证。
决战的气息,越来越浓。
这天下午,顾砚辞正在听取关于“诺亚”技术展示会可能选址的汇报,江辰接到了“暗线”传来的最高优先级预警信息。
他快步走到顾砚辞身边,声音凝重:“顾总,李明翰动手了!他绕开了所有正规的伦理审查渠道,通过一家与他关系密切的私立医院,秘密招募了三位病情严重、求医心切的脊髓损伤患者,准备在四十八小时后,进行非公开的‘首例临床技术示范’!地点就在邻市的‘康华国际医院’!”
消息传来,会议室一片哗然!
“他疯了!这是非法人体实验!”苏晚晚失声惊呼。
“必须阻止他!这是犯罪!”林薇院士拍案而起,气得脸色发白。
顾砚辞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猛地用手撑住桌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李明翰的丧心病狂,超出了他最坏的预期!为了赢得对赌,他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进行非法的人体实验!那三位患者,随时可能因为那项危险的技术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来不及走常规举报渠道了,等流程走完,实验可能已经开始了!”江辰急声道。
顾砚辞闭上眼,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所取代。
“江辰,立刻安排去邻市的行程,要绝对保密。”
“通知我们联系好的、最有公信力的几家权威媒体,让他们派记者‘巧合’地出现在康华医院附近,准备好直播设备。”
“林院士,晚晚,带上我们所有的证据报告和风险分析,特别是关于免疫排斥反应的那部分!”
“另外,”他看向江辰,语气森寒,“把我们掌握的,李明翰与‘诺亚生物’对赌协议的关键条款,以及他绕过伦理审查进行非法实验的证据,准备好。这一次,我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他挺直了脊梁,尽管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眸中燃烧的火焰,却仿佛能焚尽一切黑暗。
“他不是想要‘里程碑’吗?”
“那我就亲自去,给他送一个……足以让他铭记终身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