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沼泽，雾气散得慢，直到日头升高，才勉强露出湿漉漉的绿意。黑豹部落的议事厅里，银凛正和清鸢、赤焰商讨着边境巡防的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带着泥泞水声的脚步声。
来人几乎是闯进来的，是毒蟒部落的新首领墨河。他一身沾满泥点的兽皮衣，头发被雾气打湿，几缕贴在额角，呼吸有些急促，手里紧紧攥着一卷颜色深暗的兽皮。这位以沉稳着称的长老，此刻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恳求。
“银凛首领，清鸢姑娘，赤焰首领……”他声音沙哑，竟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将手中的兽皮卷高高捧起，“求三位，救救毒蟒部落！”
银凛眉头微蹙，上前一步将他扶起：“墨河首领，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清鸢已机敏地舀了一碗温水递过去。赤焰则抱着臂，目光落在墨河狼狈的衣角和那卷兽皮上，没有说话。
墨河就着银凛的手站起来，却没接那碗水，只是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急切地道：“苍牙那个叛徒……他逃跑前，不仅烧光了部落里囤积的所有抗瘴草药，更歹毒的是，他把沼泽里几处‘毒瘴源’的位置，透露给了三长老的那些残党！”
清鸢心里咯噔一下。她曾在古老的卷籍上见过关于毒瘴源的记载，那是沼泽深处自然形成的毒气郁结之地，一旦被刻意引动，毒瘴顺水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昨日，下游的水源已经被他们投放了毒瘴！”墨河的声音带着痛恨和后怕，“族人取水做饭，已有好几个出现了呕吐眩晕的症状！若不尽快找到源头并清除，整个沼泽的水都将无法饮用，周边的草木也会枯死，到时……毒蟒部落就真的完了！”
他颤抖着手，将那卷兽皮地图在石桌上铺开。地图显然有些年头了，皮质泛黄，但上面的墨迹依然清晰，用极其精细的笔触勾勒出沼泽错综复杂的水道、暗流和危险区域。几处用暗红色标记的地方格外刺眼，旁边标注着“枯骨潭”、“腐叶沼”等令人不安的名字，甚至详细画出了避开毒刺陷阱和隐藏暗流的路线。
“这是我父亲，也就是上一代负责看守毒瘴源的长老，亲手绘制的。”墨河的手指抚过那些标记，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整个部落，仅此一份。我墨河，以毒蟒部落新任首领的名义起誓，只要三族愿意信我这一次，助我们渡过此劫，我愿献上此图，并率领全族族人，从此唯联盟马首是瞻！巡查沼泽、炼制解药，绝无二话！”
赤焰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带着审视：“墨河首领，这地图若真，确是雪中送炭。但经此一乱，你如何保证，毒蟒部落不会再出第二个苍牙？”
墨河深吸一口气，迎上赤焰的目光，眼神坦荡而决绝：“我明白赤焰首领的顾虑。苍牙之乱后，我已请巫医当众毁去了所有‘控心蛊’的炼制之法。从今往后，部落大事，皆由族人共议，绝不再行独断之事。今日我墨河在此立誓，若我族再有背弃联盟之行，我墨河愿自裁以谢罪，听凭三族处置！”
议事厅内静默了一瞬，只听得见沼泽远处隐约的蛙鸣。清鸢看着墨河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又低头仔细看了看地图上那详尽的标注，轻声道：“毒瘴源若失控，蔓延开来，危及的将不止是毒蟒一族。清除毒患，本就是联盟分内之事。”
银凛点了点头，伸手按在兽皮地图上，沉声道：“墨河首领，我们信你。明日，我黑豹族猎手会与你族人一同探查毒瘴源；赤焰，你带烈虎族战士负责策应和必要的破障；清鸢，解毒丹药之事就拜托你了。”
墨河闻言，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下来，眼眶瞬间湿润，他重重抱拳，声音哽咽：“多谢！多谢三位！我这就回去准备，明日拂晓，便在沼泽边界等候！”
他小心翼翼卷起地图，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再次向三人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去，脚步虽依旧匆忙，却比来时多了几分踏实。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桌面映得一片暖黄。清鸢望着墨河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轻声道：“他其实一直试图约束苍牙，只是势单力薄。”
银凛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既然选择了相信，那便同心协力。”
赤焰哼了一声，掂了掂靠在墙边的玄铁斧，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正好，让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们见识见识，联盟的刀还利不利！”
厅内的气氛缓和下来。窗外，几只夜行的萤火虫已然亮起微弱的光点，在渐浓的暮色中翩跹，仿佛在为这艰难达成的信任，点起一盏盏小小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