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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镜玄要求单独会面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陈启刚刚苏醒不久,身体和精神都还处在极度脆弱的状态,这个要求显得格外突兀且充满未知的风险。

“不行,这太危险了。”高岚第一个反对,眉头紧锁,“吴镜玄的状态极不稳定,谁也不知道他醒来后是继续疯狂,还是伪装。陈启现在根本没有自保能力。”

林瑶站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显然也在权衡。“医疗组评估,吴镜玄的身体机能依旧处于崩溃边缘,精神波动虽然平稳,但深处隐藏着巨大的混乱。他几乎不可能在物理层面构成威胁。但是……”她转过身,看向病床上的陈启,“心理层面的影响,无法估量。他指名见你,必然有所图谋。”

陈启靠在床头,听着他们的争论,目光却落在窗外山谷间缭绕的薄雾上。他的右眼依旧只能看到寻常的景象,但左眼那空荡的纱布之下,一种奇异的“通透感”却挥之不去。那不是视觉,更像是一种……对周围能量流动更加敏锐的直觉。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这间病房外流动的、属于这座设施的、有序而冰冷的能量场,也能隐约捕捉到远处某个方向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冰冷与死寂——那是吴镜玄所在的位置。

“我去见他。”陈启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房间内的争论戛然而止。

高岚和林瑶同时看向他。

“我的能力……或者说我的‘状态’,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陈启努力组织着语言,描述着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我能‘感觉’到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清晰。他不是在伪装平静,他好像……真的‘不同’了。而且,”他顿了顿,看向林瑶,“如果他真的知道一些关于‘钥匙’、关于‘门’的事情,那么有些答案,或许只能从他那里得到。逃避没有意义。”

林瑶与高岚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明白陈启说的是事实。吴镜玄是目前唯一活着的、深度涉入陆明远一脉核心秘密,并且与“死线之源”产生过直接联系的人。他的价值无可替代。

“我们会做好万全准备。”林瑶最终做出了决定,语气不容置疑,“会面在最高等级的隔离观察室进行,全程监控,包括生命体征和精神波动。我会在观察室隔壁,王刚会在门口。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刻终止会面。”

陈启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在医疗人员的帮助下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康复活动,并尝试着更加细致地去体会自身的变化。他发现,即使不主动运转能力,他对周围环境的“能量质感”也有了基础的感知。墙壁内电流的微弱嗡鸣,空气中净化系统运转的规律波动,甚至高岚身上残留的、属于那片“寂静之地”的淡淡死寂痕迹……所有这些,都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于他的感知里。

而当他集中精神,尝试去“内视”时,那种在深渊中见过的、由无数细微线条构成自身轮廓的景象并未再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抽象的“存在感”。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精神力的流淌,如同一条几近干涸的溪流,正在极其缓慢地恢复,而左眼区域那片空荡,也不再是纯粹的虚无,更像是一个……寂静的漩涡,缓慢地旋转着,吸收着周围弥散的能量,同时也散发出一种独特的、连他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印记”波动。

这,就是高岚所说的“坐标”吗?

下午,在医疗团队确认陈启身体状况可以支撑短时间活动后,会面安排好了。

隔离观察室四面都是特制的单向强化玻璃,内部除了一张固定在地面的金属桌和两把椅子,空无一物,光线被调节到一种不刺眼却也绝不令人放松的明亮度。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缺乏生气。

陈启在林瑶和王刚的护送下,坐着轮椅被推了进来。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左眼依旧覆盖着纱布,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沉静。

他被安置在桌子的一侧。很快,另一侧的门滑开,吴镜玄被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用特制的束缚轮椅推了进来。

看到吴镜玄的瞬间,陈启的心跳漏了一拍。

与之前在墨脱林区那个状若疯魔、双眼蠕动着幽蓝光芒的狂人判若两人。眼前的吴镜玄,穿着一身蓝色的病号服,瘦得几乎脱相,脸颊深陷,皮肤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惨白。他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稀疏而凌乱,双手被特制的磁力镣铐固定在轮椅扶手上。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当他在陈启对面坐下,缓缓抬起头时,露出的是一双……无比疲惫、浑浊,甚至带着一丝茫然的普通老人的眼睛。那曾经令人不寒而栗的幽蓝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岁月和痛苦留下的深深烙印。

他看着陈启,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探究,有难以言喻的悲伤,唯独没有了之前的疯狂与偏执。

“你……还好吗?”出乎意料地,吴镜玄率先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和。

这个问题让陈启,以及观察室外的林瑶和高岚都愣住了。

陈启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答道:“还活着。”

吴镜玄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牵动了一下,像是一个失败的微笑。“活着……就好。”他喃喃道,目光落在陈启左眼的纱布上,“你的眼睛……代价很大。”

“比起你试图做的事情,这点代价或许不算什么。”陈启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冷意。他想起了那片被强行扭曲、吞噬的“秩序之线”,想起了那恐怖的白骨拱门和幽暗光球。

吴镜玄并没有因为他的讽刺而动怒,反而像是被勾起了什么沉重的回忆,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深刻的痛苦。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禁锢的双手,沉默了良久。

观察室外,林瑶紧盯着监控屏幕,高岚则快速记录着吴镜玄的各项生理数据和精神波动图谱。

“他的精神波动非常……奇怪。”高岚低声道,“没有攻击性,没有偏执峰值,反而呈现出一种……类似‘释然’和‘巨大悲伤’混合的状态。这和他之前的表现完全不符。”

林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更加锐利。

隔离室内,吴镜玄终于再次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陈启,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并不存在的点。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疲惫,“我的动机,我的过去,我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说出了一个让陈启,也让观察室外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的名字:

“一切都始于……我的女儿,吴念。”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伪装的、刻骨铭心的痛楚。

“她死于一桩……被定义为‘完美意外’的案子。所有人都告诉我,那只是不幸的巧合,是命运无情的玩笑。”吴镜玄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只剩下更深的晦暗,“但我知道不是。我能‘看见’,我能‘感觉’到……那根本不是意外!是人为设计的‘死线’!是被精心修改过的‘必然’!”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陈启,里面燃烧起压抑已久的、名为“真相”的火焰。

“而我,当时却什么也证明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我的念儿,被那无形的、扭曲的‘线’夺走生命!看着那个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从那一刻起,我之前所信仰的一切,所谓的秩序,所谓的证据,所谓的公正……全都崩塌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束缚着他的镣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所以,你就要用同样的方式,去‘修正’别人?”陈启忍不住反问,心情复杂。他能感受到吴镜玄那巨大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悲伤,但这并不能成为他肆意剥夺他人生命的理由。

吴镜玄像是被这句话刺痛,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良久,他才平复下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却变得更加空洞。

“一开始……我只是想找到真相,想获得能证明念儿死于非命的力量……”他的声音变得飘忽,“我找到了老师的遗物,陆明远先生的手札……我看到了那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掌控‘死线’,而非被其束缚……起初,我只是想用它来寻找凶手,来惩罚那些……像杀害念儿凶手一样,隐藏在‘完美意外’背后的恶徒……”

他的话语开始变得混乱,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涣散。

“但力量……它会腐蚀你……尤其是当你发现,你可以做得更多……你可以清除那些社会的毒瘤,那些法律无法制裁的渣滓……你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干净’……”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直到……直到我触碰到了‘源’……直到我听到了‘祂’的低语……我才明白……真正的‘修正’……远不止于此……”

“他?”陈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是谁?是你在‘死线之源’里听到的那个声音?”

吴镜玄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惊恐地抬起头,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之前的平和与悲伤荡然无存!

“不!不能说!不能提他的名字!”他疯狂地摇头,镣铐哗啦作响,身体在束缚轮椅中剧烈挣扎起来,“他在听着!一直都在听着!钥匙已经出现……门……门就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双眼猛地翻白,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口角溢出白沫,仪器瞬间发出刺耳的警报!

“会面终止!医疗组立刻介入!”林瑶在观察室外立刻下令。

守卫和医护人员迅速冲入隔离室,对陷入癫癎状态的吴镜玄进行紧急抢救。

陈启被王刚快速推离了观察室。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望去,只看到吴镜玄在束缚中徒劳挣扎的、充满极致恐惧的身影,以及他喉咙里发出的、如同被扼住脖颈般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第一次会面,在刚刚触及核心秘密的边缘,就以这样一种混乱而惊悚的方式戛然而止。

吴镜玄的女儿“吴念”之死,是打开他内心疯狂之门的钥匙。而那个令他恐惧到极点的以及即将打开的“门”,则成为了笼罩在所有人头顶,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不安的阴影。

往事,才刚刚揭开一角。而动机的背后,似乎连接着更加深邃恐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