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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点深处,一间经过特殊改造的静室被启用。这里墙壁和天花板覆盖着厚厚的吸音和能量阻尼材料,地面绘制着简化版的、源自守拙笔记的宁神符文,几盏光线柔和的生物频谱灯提供着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有助于精神集中的檀香气息。这里是专门为陈启进行“心镜”修行准备的场所。

陈启盘膝坐在静室中央的软垫上,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脸色虽仍显苍白,但眼神中的虚弱已被一种沉静的专注所取代。他换上了一身宽松舒适的棉麻衣物,那面“观死镜”此刻并未握在手中,而是端放在他面前一个低矮的玉质托盘上。镜面朝上,暗沉的材质在柔和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

高岚和林瑶在静室外的观察间,通过多重传感器和经过特殊处理的单向玻璃密切关注着内部的情况。医疗团队处于随时待命状态。

“开始吧,陈启。”林瑶的声音通过内置扬声器传来,平稳而带着鼓励,“按照高教授推导的方法,循序渐进,不要勉强。”

陈启微微颔首,闭上双眼,将意识沉入体内。

他没有立刻去触碰左眼窝那片危险的“灰烬”区域,而是首先将恢复了不少的精神力,如同温润的溪流,缓缓注入膝前的“观死镜”。他要先与这面镜子重新建立最深层的连接,确认它经历冲击后的状态,并将其作为后续“静照”的基石与桥梁。

精神力触及镜面的瞬间,一种熟悉的、冰凉而宁静的触感反馈回来。镜子内部似乎并无大碍,那股引导内观、抚平混乱的核心意蕴依旧稳固,只是在最深处,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烈火灼烧过的“疲惫”感。陈启心中微痛,知道这是镜子为了保护他而承受冲击的证明。他更加小心地用自己的精神力温养着它,如同呵护一位受伤的战友。

当与“观死镜”的连接达到前所未有的紧密与和谐时,陈启引导着这股混合了自身精神与镜面清辉的力量,如同举着一盏风中的孤灯,小心翼翼地靠近左眼窝那片黯淡而危机四伏的“灰烬”地带。

“灯焰”触及“灰烬”的边缘。

刹那间,无数混乱的意念碎片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再次试图涌出!吴念溺毙前的绝望挣扎,吴镜玄扭曲疯狂的嘶吼,“烛龙”禁锢的冰冷触感……负面情绪如同冰锥,狠狠刺向陈启的意识!

陈启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晃动,但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没有退缩,也没有强行对抗。他谨记着守拙“以静制动”的教诲,只是将“观死镜”那平和、坚定、映照本质的清辉,持续不断地照耀过去。

这不是攻击,而是……包容性的映照。

在镜辉的照耀下,那些狂暴的意念碎片仿佛被置于一面无形而公正的镜子前。它们依旧混乱,依旧充满负面情绪,但其核心的“形态”和“来源”,开始变得清晰可见。陈启不再是被动承受这些情绪的冲击,而是以一种奇特的“第三者”视角,冷静地观察、分辨着它们。

他“看”到吴念的恐惧源于对父亲变化的无措和对未知梦魇的惊慌;他“看”到吴镜玄的疯狂背后是丧女之痛与力量诱惑交织的绝望;他“看”到“烛龙”的冰冷禁锢下,隐藏着某种对“秩序”的极端且非人的理解……

理解,并不意味着认同,但却能带来某种程度上的“解构”。

随着镜辉的持续照耀,一些最表层、最不稳定的混乱意念,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薄冰,开始缓缓消融、汽化,化作精纯但无害的精神能量粒子,散入陈启的“镜屋”空间,被那黯淡的光影缓慢吸收。而那片“灰烬”区域,最外围的一小圈,颜色似乎变淡了一丝,那种躁动不安的气息也减弱了一分。

有效!

陈启精神一振,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维持着稳定的精神力输出和镜辉照耀。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必须全神贯注,如同在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打破脆弱的平衡,引动“灰烬”更深层的狂暴。

时间在静室中仿佛失去了意义。汗水逐渐浸湿了陈启的鬓角和后襟,他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但神情却愈发专注和平静。外界的监测数据显示,他的精神力正在持续而稳定地消耗,左眼区域的能量波动虽然活跃,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逐渐趋向和谐的频率。

观察室外,高岚紧盯着能量频谱图上那条逐渐变得平滑的曲线,激动地低声道:“他在成功!混乱峰值在降低,整体协调性在提升!守拙先生的法门果然有效!”

林瑶也微微松了口气,但目光依旧锐利,不敢有丝毫放松。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那片“灰烬”的核心区域,必然隐藏着更加顽固和危险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陈启感到精神力即将告罄,左眼也开始传来阵阵酸涩的警告。他知道第一次修行必须适可而止。他缓缓地、极其谨慎地,如同收起一件易碎的珍宝般,将“观死镜”的清辉和自己的精神力,从“灰烬”区域撤离。

当最后一丝联系断开时,陈启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在这疲惫深处,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通透感。

他睁开右眼,目光落在膝前的“观死镜”上。镜子依旧安静,但他能感觉到,在刚才的修行中,不仅他在净化“灰烬”,镜子本身似乎也在这个过程中,涤荡了之前共鸣冲击留下的一丝疲惫,镜辉变得更加纯粹和内敛。

“感觉怎么样?”林瑶的声音及时响起。

“……很累……”陈启的声音沙哑,“但是……很好。那片‘灰烬’,最外面的一层……好像被‘照亮’了,稳定了一些。”

他尝试着再次内视,发现那片“灰烬”区域的外围,确实出现了一圈极其微小的、颜色较浅的环带,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且充满攻击性。

“成功了!”高岚在外面忍不住挥了一下拳头,“第一次修行就能取得这样的效果,远超预期!这说明理论和方向是正确的!”

陈启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虚弱地站起身。虽然疲惫欲死,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和坚定。他亲手触摸到了净化自身、掌控力量的可能性。

这条路充满艰险,但他已经踏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就在他准备离开静室时,左眼窝那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漩涡,忽然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一段来自“灰烬”深处、刚刚被镜辉映照出的、极其模糊的碎片信息,如同沉渣泛起,掠过他的意识——

那是一个短暂的画面:冰冷的河水下,一双属于小女孩的、充满惊恐的眼睛,在最后的时刻,并非望向水面,而是……死死盯着水下某个方向的黑暗,仿佛在那里,看到了比溺水更加可怕的东西……

陈启的脚步猛地一顿。

吴念临死前,在水下看到了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碎片,让刚刚有所进展的喜悦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吴念之死的真相,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诡异。

心镜初淬,虽见成效,却照见了更深的谜团。而静室之外,星图倒计时的阴影,依旧笼罩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