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墟噬者化作的金属粉尘如同灰色的雪,在遗落之墟死寂的空气中缓缓飘落。飞拱之上,陈启独立,左眼燃烧的暗红烈焰渐渐收敛,但那只眼眸已彻底改变——不再是人类的眼睛,而更像是一颗微缩的、冰冷燃烧的暗红星辰,内部是不断生灭的规则碎片与寂灭意蕴。庞大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流,左眼的“星璇”已膨胀到几乎占据他整个意识空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然而,与之相对的,是他迅速消退的人性温度。他的表情变得漠然,看向林瑶的目光带着一丝陌生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那冰冷的寂灭意念如同潮水,不断冲刷着他情感的堤坝,诱惑他拥抱那绝对理性、绝对力量的永恒沉寂。

“陈启!”林瑶强忍着那威压带来的不适,以及心底涌起的寒意,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触手之处一片冰凉,仿佛触摸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尊正在冷却的雕像。“看着我!稳住心神!别被它控制!”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怕死,但她害怕失去眼前这个一路并肩作战、始终坚守着底线的同伴。

陈启的身体微微一震,那漠然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冰湖投入了一颗石子。他看向林瑶焦急的面容,那冰冷的意念似乎遇到了某种顽固的阻碍。一些温暖的、属于“陈启”的记忆碎片艰难地浮现:实习法医时的青涩与坚持,第一次看见死线时的恐慌,与林瑶、王刚他们并肩作战的信任……

“……林……组……”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有效!林瑶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异变突生!

一直静观其变的吴镜玄,似乎不愿再给陈启任何摆脱控制的机会。他眼中幽光一闪,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并指如剑,隔空对着陈启左眼那燃烧的暗红星辰,虚虚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更加精纯、更加接近本源的寂灭意念,如同跨越空间,直接注入了陈启左眼的“星璇”之中!这不是攻击,而是……共鸣与引导!

仿佛在滚沸的油锅中又投入了一把烈火!陈启左眼的暗红光芒再次暴涨!那刚刚被林瑶唤醒的一丝人性波动瞬间被淹没、碾碎!他眼中最后一点属于“陈启”的清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如同深渊般的冰冷与空洞!

“呃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爆发出恐怖的暗红能量风暴,直接将靠近的林瑶狠狠震飞出去!

林瑶重重撞在飞拱尽头的石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她挣扎着抬头,看到陈启缓缓转过身,那双燃烧的暗红眼眸,如同看待蝼蚁般,冷漠地锁定了她。

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程序化的、清除障碍物的冰冷杀意。

他抬起了手,指尖暗红能量凝聚,目标直指林瑶!

林瑶的心沉入了谷底,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那凝聚着毁灭力量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屈的倔强。

她不能放弃!就算死,也要在战斗中死去!

她握紧了匕首,残存的“瑶光”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亮起。

就在陈启指尖能量即将迸发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整个遗落之墟,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并非来自任何人的攻击,而是源自这片古老空间本身!穹顶上那些模拟星辰的发光晶体大片大片地黯淡、碎裂!地面和建筑上刻印的无数古老符文逐一亮起,又迅速崩灭!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古老、仿佛来自世界初开时的沉寂意志,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降临!

这股意志并非针对任何人,却又笼罩了所有人。它带着一种漠视一切、包容一切终结的绝对沉寂。

吴镜玄脸色首次大变!“墟海之噬?!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他试图稳住身形,凝聚力量对抗这股突如其来的意志压制,却发现自身引以为傲的寂灭之力在这股宏大的沉寂意志面前,竟如同溪流之于瀚海,变得滞涩不堪!

而首当其冲的,是力量暴走、与寂灭本源连接最深的陈启!

那股宏大的沉寂意志仿佛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宣泄口,如同海啸般,顺着吴镜玄强行建立的那丝引导连接,疯狂涌入陈启左眼的“星璇”!

“不——!”吴镜玄惊怒交加,他本想引导陈启的力量彻底湮灭林瑶,断绝其人性羁绊,却没想到意外引动了遗落之墟底层沉寂的“墟海之噬”!这力量远超他所能掌控,甚至可能……

陈启的身体僵在了原地,指尖凝聚的暗红能量瞬间溃散。他左眼中那燃烧的星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哀鸣!过于庞大的寂灭本源力量,远远超出了他这具身体和灵魂所能承载的极限,如同洪水冲垮了脆弱的堤坝!

那冰冷的寂灭意念不再诱惑他,而是变成了纯粹的、毁灭性的冲刷!他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瞬间被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吞没!左眼的“星璇”在膨胀到极致后,开始出现无数裂痕,光芒急剧黯淡!

他的身体表面,也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微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纹路,暗红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仿佛他整个人都要由内而外崩解成最原始的寂灭能量!

力量的暴走,引来了更加恐怖的反噬。乐极生悲,盛极而衰。

吴镜玄试图切断连接,却发现自己也被那股宏大的沉寂意志稍稍波及,动作变得异常缓慢,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启走向崩坏。

林瑶看着陈启身上那触目惊心的裂痕和急速消散的生机,忘记了自身的伤势,心中被巨大的恐慌和悲痛填满。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被那肆虐的能量风暴和沉寂意志死死压住,无法靠近。

陈启最后看了一眼林瑶的方向,那燃烧的暗红眼眸中,所有的冰冷与空洞都已消失,只剩下一种彻底的、仿佛回归源头的平静,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释然?

然后,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后直挺挺地倒下,落入飞拱下方无尽的黑暗深渊。

那庞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波动,也随之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剩下遗落之墟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那依旧在缓缓降临、漠视一切的宏大沉寂意志。

“陈启!!!”林瑶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却被淹没在无声的废墟里。

吴镜玄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陈启消失的黑暗深渊,又感受着周遭那令人心悸的沉寂,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计划,出现了致命的偏差。

而坠落深渊的陈启,是被永恒的沉寂吞噬,还是在彻底的毁灭中,隐藏着一线不可思议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