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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围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后,贺言之和关文如就去车上取东西。

实际上就是关文如从空间取出一些饭菜。

一家人终于吃了顿丰盛的团圆饭。

关元修和秦悦住的这个地方太小了,人太多了住不下。

幸好这地方开车去最近的招待所也就三十多分钟。

等吃完饭,贺言之就准备带关文如等人去招待所安顿,等天亮再过来。

不过关婉欣想跟儿子多相处,所以她主动留了下来。

这里的客厅有一张小床。

关文如不放心,也想留下来着。

可关婉欣怕她睡不好,强势让贺言之带她和三胞胎去了招待所。

……

深夜,关元修夫妇和关婉欣已经聊了好几个小时,关婉欣有些熬不住了,就想洗漱睡觉。

关元修立马起身,去外面打水,让他母亲在屋里洗漱。

他一出去,屋里只剩下关婉欣和秦悦。

秦悦坐在关婉欣对面的小凳子上,手里无意识地搓着一件旧衣服的衣角,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压抑不住的怨怼:

“妈…您是不知道…这些年在这农场…真是…真是熬得油都快干了!起早贪黑,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吃也吃不饱…元修身体也大不如前了…”

关婉欣静静听着,浑浊的眼睛在油灯下显得格外深邃,刚刚聊了几个小时,夫妻两人都没说这些话题。

如今秦悦突然提起来,肯定有话想说。

见婆婆没怎么接话,秦悦叹了口气,继续道,“最揪心的还是孩子们,老大那边,一点音信都没有…我这当妈的,心天天悬着,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红旗倒是还好,在部队里,前年倒是来过一次,匆匆忙忙的,黑瘦黑瘦的…可他这都二十三了!连个对象都没有!这日子…唉…”

她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瞟了关婉欣一眼,声音更低了些,带着刻意的比较,“哪像文如啊,还是咱们文如命好,虽说言之这些年不在身边,可好歹…好歹她还有个厂长的身份,还有您帮衬,她带着三个孩子在大院里,日子过得还是体面的…”

关婉欣端起桌上缺了口的粗陶碗,抿了一口水,没接话。

油灯的火苗在她脸上跳动,映着她沟壑纵横却异常平静的脸。

秦悦见婆婆没反应,有些着急,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试探和恳求的意味:

“妈…您看…您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是不是该…该有个打算了?咱们家…咱们家以前那些…那些东西…”

关婉欣放下碗,碗底磕在粗糙的木桌上,发出轻轻的“哒”一声。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像能穿透人心,直接落在秦悦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和了然:

“悦啊…妈活了七十多年,风浪见过不少,话也听得懂,你不用跟我绕弯子,你是想问…我手里,还有关家祖上留下的那点东西,对吧?”

秦悦的脸蹭地一下白了,随即又涨红,“妈…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担心…”

关婉欣摆了摆手,打断她,眼神里没有责怪,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

“行了,担心老大,担心红旗,日子艰难,我都知道,可你担心过文如吗?她是我孙女,可也是你生的女儿,你是怕我把东西都留给她?”

关元修刚好提着水桶进来,听见母亲的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重重放下水桶,水溅出来一些,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秦悦!你又在妈面前胡咧咧些什么?!好端端的,提这些事儿干什么?!”

秦悦被丈夫一吼,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我…我这不是担心老大和红旗吗?他们……”

关元修厉声打断她,“担心什么?!老大是搞科研的,红旗是当兵的!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们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不需要我们在这瞎操心!”

他走到母亲身边,语气缓和了些,但带着心疼和愧疚,“妈,您别听她乱说!倒是文如…这些年,她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还要替我们养着您,照顾您…她才是最不容易的那个!”

说完,他瞪向秦悦,“你当妈的,怎么就不想着多跟她说点体己话,问问她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反倒在这里…”

秦悦被说得脸上挂不住,小声嘟囔辩解道,“我…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问吗…再说了,文如现在有贺家撑腰,她男人也回来了,又是团长…日子再怎么过,也差不到哪去……”

“咳!咳咳咳咳咳!!!”关婉欣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整个身体都佝偻起来,脸憋得通红。

关元修和秦悦吓得立刻扑过去。

“妈!妈您怎么了?”关元修焦急地拍着母亲的背。

秦悦也慌了,“妈!快顺顺气!”

关婉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费力地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粗陶碗,声音嘶哑断续,“…水…温水…凉了…喝不下…”

“我去倒!我去倒热的!”

秦悦赶紧起身去拿暖水瓶倒水。

关婉欣喝了小半口温水,稍稍平复,但眉头紧锁,手捂着胸口下方,声音虚弱:

“不行…元修…扶我…扶我起来…得去…去趟茅房…”

关元修连忙小心翼翼地扶起母亲。

秦悦也赶紧放下碗去帮忙。

关婉欣脚步虚浮,被儿子儿媳半搀半架着走到门口放着的便桶旁。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回来重新躺下。

刚躺下没两分钟,关婉欣又皱着眉,声音微弱,“悦啊,我刚才好像…咳…弄脏了袖子…拿…拿块湿毛巾来…我擦擦…”

“哎,好,我这就拿!”

秦悦赶紧去找干净的毛巾打湿。

关婉欣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和袖子,又低声说,“元修,那桶放屋里味儿大…你…你提外头去…倒干净…”

关元修应了一声,默默提着便桶出去了。

秦悦站在床边,看着婆婆苍老疲惫的脸,又想着刚才这一连串的端水、搀扶、擦手、倒便桶,额头都微微见汗了。

关婉欣闭着眼睛,像是累极了,喃喃自语般,声音轻飘飘的,却清晰地钻进秦悦的耳朵里: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白天黑夜的…离不了人…一会儿这事…一会儿那事…文如…这些年…就是这么…伺候我的…不容易啊…真不容易…换了正常父母,不知道该有多心疼她。”

秦悦听着这话,看着婆婆虚弱的样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