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华北平原的空气冰冷刺骨。
高阳县城东南方向五公里外的一片隐蔽的丘陵地带，已经变成一座巨大的钢铁杀阵。
一百五十门“太行一式”75毫米步兵炮，呈一个巨大的弧形，悄无声息地昂起它们狰狞的炮口。
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死神睁开的一百五十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远处那座沉睡中的县城。
炮兵阵地上，数千名炮兵战士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他们按照《标准化作战流程》，反复检查着火炮的各项参数，将一枚枚黄澄澄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炮弹，从弹药箱中取出，整齐地码放在炮位旁边。
新一团炮营营长周德胜，正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远处的目标。
他的心，跳得跟擂鼓一样。
一百五十门炮！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能指挥这么多大炮！
这他娘的，比他娘的一个军的炮兵火力都猛！
“营长！一连、二连、三连……十个连，全部准备就绪！”
通讯兵跑过来，压低声音汇报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好！”
周德胜放下望远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他知道，这一仗，不光是给新一团打的，更是给林总工，给赵政委的扫盲班，交上的一份答卷！
他拿起连接前沿指挥所的电话，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
“报告团长！炮营已做好全部战斗准备！随时可以开炮！”
……
高阳县城墙上。
日军守备中队长伊东少尉，正打着哈欠，进行例行巡视。
他身后跟着一个哈欠连天的伪军营长。
“太君，这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回屋歇着吧。”
伪军营长点头哈腰地说道。
“这穷乡僻壤的，哪来的土八路？就算来了，看到咱们皇军的炮楼，也得吓得尿裤子。”
“八嘎！”
伊东少尉不耐烦地斥了一句，但心里却颇为认同。
他被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本就一肚子怨气。
在他看来，对付那些连枪都凑不齐的土八路，根本用不着他这样的帝国精英。
他抬头看了看东方，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再过半小时，就可以换岗了。”
他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回去，一定要让伙房给他煮一碗热腾腾的味增汤，再配上两个白面馒头。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尖锐、如同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突然从远方的天际传来。
“那……那是什么声音？”
伪军营长疑惑地抬起头。
伊东少尉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惨白！
作为一名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军官，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这是炮弹划破空气的声音！
而且……不是一发两发！是成百上千发！
他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瞳孔在瞬间放大到了极致！
他看到了！
在黎明前灰蒙蒙的天幕上，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如同蝗虫过境般的黑色斑点！
那些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放大，带着死神的尖啸，铺天盖地地朝着高阳县城砸来！
“敌……敌袭！炮击！是炮击！！！”
伊东少尉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也是最凄厉、最绝望的尖叫。
他的声音，瞬间被一阵毁天灭地的爆炸声所淹没。
轰！！！
第一发75毫米高爆榴弹，精准地砸在了东门城楼上。
那座由青砖和木头搭建的、看起来还算坚固的炮楼，在爆炸的瞬间，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碎的饼干，轰然炸裂！
砖石、木屑、连同炮楼里那挺九二式重机枪和七八个鬼子兵，一起被狂暴的冲击波撕成碎片，抛向空中！
这，仅仅是个开始！
轰！轰！轰！轰！轰！
仿佛是约定好了一般，在第一声爆炸响起的瞬间，另外一百四十九发炮弹，也接踵而至！
三十发炮弹，如同三十柄精准的铁锤，狠狠砸在城墙上那四座孤零零的炮楼上。
没有悬念，没有任何抵抗，那几座被伪军营长吹嘘能吓尿土八路的炮楼，在饱和式的炮火覆盖下，顷刻间化为四团冲天的火焰和浓烟。
另外三十发炮弹，则呼啸着越过城墙，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落在城内日军的兵营和伪军的营区。
睡梦中的鬼子和伪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掀飞的屋顶和肆虐的弹片送去见了阎王。
剩下近百发炮弹，则像一场钢铁的暴雨，无差别地覆盖整个城墙！
轰隆隆——！！！
密集的爆炸声连成一片，汇成了一股仿佛能将天地都倾覆的雷鸣！
整个高阳县城，都在这恐怖的炮火下剧烈地颤抖、呻吟、哀嚎！
大地在龟裂，房屋在倒塌，城墙被炸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豁口！
前沿指挥所里，李云龙举着望远镜，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那片被火光和浓烟彻底吞噬的县城。
他打了一辈子仗，见过炮，也用过炮。
可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打仗的！
一百五十门炮对着一座小小的县城，进行饱和式覆盖！
这哪里是打仗？
这他娘的，是单方面的屠杀！
是赤裸裸的欺负人！
“过瘾……太过瘾了……”
李云龙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梦呓般的呢喃。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张，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快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身边的赵刚，同样被眼前这幅末日般的景象彻底震撼。
他虽然早就知道新一团的火力今非昔比，但亲眼目睹一百五十门大炮同时怒吼的场面，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他终于明白，林川所说的“口径即正义，射程即真理”，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在这样绝对的、碾压式的工业力量面前，任何战术、任何勇气，都显得那么的渺小和可笑。
“报告团长！一号、二号、三号、四号炮楼，全部摧毁！”
”东门、南门城墙，被炸开至少五个宽度超过十米的缺口！“
”敌军兵营被重点照顾，初步判断，敌军伤亡惨重，已失去有效指挥！”
炮营营长周德胜兴奋到变调的声音，从步话机里传来。
“干得漂亮！”
李云龙一把抢过步话机，对着话筒放声咆哮。
“周德胜！你小子干得漂亮！等打完了仗，老子给你记头功！猪肉炖粉条子，管够！”
他放下步话机，转头看向身边的赵刚，那张黑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得意。
“政委，怎么样？咱这‘答卷’，成绩还算不错吧？”
赵刚苦笑着点了点头，他已经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传我命令！”
李云龙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他再次抓起步话机，对着全团的指挥频道，发出了第二道指令！
“炮营！给老子继续轰！目标，城内所有看起来像指挥部、军火库的建筑！给老子把整个县城犁一遍！”
“一营、二营、三营！准备冲锋！”
“张大彪！你小子带一营，从东门主攻！沈泉！你带二营，从南门豁口冲进去！王怀保！你带三营，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
“记住！冲进去之后，不接受投降！“
”给老子挨家挨户地搜！看到穿黄皮的，就地枪决！一个不留！”
“他娘的！让这帮狗娘养的也尝尝，被堵在城里当活靶子的滋味！”
李云龙的声音，充满了嗜血的快意和复仇的怒火。
“是！”
步话机里，传来各营长同样亢奋的怒吼！
随着李云龙一声令下，炮兵阵地上，再次响起惊天动地的轰鸣！
这一次，炮弹的目标不再是城墙，而是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而山坡下，上万名新一团的战士，如同猛虎出笼，端着上了刺刀的“八一式”马步枪，踩着炮火的鼓点。
朝着那座已经变成人间地狱的县城，发起潮水般的冲锋！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垃圾时间。
当张大彪带着一营的战士，踩着被炸成废墟的城门，第一个冲进城里时，看到的，只有残垣断壁，和四处乱窜、哭爹喊娘、彻底失去建制的伪军。
至于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日本兵，大部分已经在刚才那场堪称天罚的炮击中，化为了焦炭和碎肉。
偶尔有几个侥幸存活的，还没从爆炸的轰鸣中回过神来，就被“八一式”步枪精准而密集的弹雨，打成了筛子。
不到半个小时，城内的枪声就彻底平息。
新一团，只以伤不到一百人的代价，无一人死亡，全歼高阳守敌，成功占领这座拥有巨大粮仓的县城。
李云龙站在被炸得只剩下一半的城楼上，迎着初升的朝阳，看着城头那面缓缓升起的、崭新的红旗，只觉得胸中一股豪气直冲云霄。
他仰天长啸，笑声在整个华北平原上空回荡，久久不散。
他知道，一个属于他和他的新一团的，全新的时代，从今天起，正式来临！
然而，狂喜过后，李云龙的目光，却落在城内那几个冒着黑烟的巨大仓库上。
战斗结束了。
但另一场更重要、也更让他兴奋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他搓了搓手，眼睛里冒着绿光，对着身边的赵刚，露出一个土财主看到金山般的、贪婪的笑容。
“政委，走！该咱们……进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