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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南营的夜晚,不再只有虫鸣与风声。雷鸣涧方向传来低沉而规律的“轰……轰……”声,那是水力锻锤永不停歇的脉动,伴随着工坊区彻夜不熄的灯火,将营地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燃烧的硫磺味、铁水淬火的焦糊气,以及一种昂扬躁动的希望。

士兵们围着篝火,不再是单纯地擦拭刀枪,更多的人在火光下翻阅着讲武堂新发的《新式火器操典细则》和《基础战术协同手册》,低声讨论着射击诸元、掷弹角度和散兵线配合。抚摸着手中精良的新式燧发枪,谈论着白昼那场干净利落的胜仗,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他们不再是只能凭血勇和简陋武器搏命的农民军,他们拥有了“利器”,看到了在这乱世中杀出一条生路,甚至保护想保护之人的可能。

营地洋溢着乐观的情绪,如同不断升温的炉火。

然而,中军帐内,气氛却截然不同。灯火下,李昊、赵刚、老周、孙神医等核心层围在桌旁,脸上不见丝毫轻松。

喜悦之下,是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澎湃。

“昊哥,这是刚统计上来的。”老周将一本厚厚的账册推到李昊面前,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算盘珠子仿佛还在他脑中噼啪作响,“水力锻锤是好,可它是个吞矿吞煤的巨兽!这个月,铁矿石的消耗是上个月的三倍!煤炭更是五倍!咱们控制的几个小矿点,眼看就要见底了。”

他喘了口气,指着账册上一行触目惊心的数字:“还有人力!工坊三班倒,加上扩编的新军训练,能抽调的青壮都已经顶上了。春耕眼看要耽误,若是收成不好,明年咱们就得喝西北风!后勤这条线,已经绷到了极限,再紧,就要断了!”

赵刚接着开口,语气沉重:“装备是好了,可弟兄们用起来还生疏。新枪射程远了,但能打准的有几个?王二那莽夫,今天差点把震天雷扔到自己人脚下!讲武堂那边,孙神医的算术、战术课,抱怨声越来越大,都说练这个不如多劈几趟刀。”

孙神医叹了口气,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是啊,昊哥。以前教认字、算粮草还行,现在又要学弹道、算射距,还要懂什么‘协同’……很多老弟兄,字都认不全,听着就像听天书。纪律也是个问题,有了好枪好甲,个别小子尾巴翘上天,觉得可以横着走了。”

李昊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与远方传来的锻打声隐隐相合。他目光扫过众人忧虑的面庞,缓缓道:“这些,我都知道。利器在手,是福也是祸。福是能杀敌保命,祸是容易让人心生懈怠、依赖外物,甚至内部生出骄矜之气。”

他站起身,走到帐壁悬挂的太行山地图前,目光锐利如刀:“资源不够,就去找!派精干小队,由狗儿带几个懂矿的,深入群山,寻找新矿脉!煤炭不够,就去更远的地方买,或者试验用木炭替代部分!人力不足,就优化流程,改良工具,不能光靠人堆!告诉老周,你接下来的头等大事,不是算现有的账,是算开拓的账!”

他又转向赵刚和孙神医:“训练必须跟上!考核要加码!打不准的,扣饷!学不会的,加班学!纪律要更严!谁敢恃宠而骄,无论是谁,严惩不贷!告诉所有弟兄,这身装备,不是拿来炫耀的,是拿来拼命的!配不上它,就得把它交出来!讲武堂的课,不能停,还要加深!我们不仅要工匠,要士兵,更要懂打仗、懂道理的‘军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一盆冷水,浇在略显浮躁的空气里,让赵刚等人心神一凛,纷纷肃然点头。

几乎在同一片夜空下,百里之外的太原府,清军总兵府邸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吴三虎脸色铁青,猛地将一份谍报拍在黄花梨木的案几上,震得茶盏乱响。

“三十人的精锐斥候队!一个下午!几乎全军覆没!逃回来的几个,连对方有多少人都没看清!”他低吼着,额角青筋暴起,“说什么枪声来自四面八方,爆炸声震耳欲聋!装备精良,绝非乌合之众!这他妈是山匪?哪家的山匪有这等火器?有这等战法?”

幕僚和将领们噤若寒蝉。这份战报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太行山匪”的认知。

一个师爷模样的老者小心翼翼地上前:“大帅,此事蹊跷。据逃兵描述,贼寇火器射程、精度远超我绿营制式鸟铳,甲胄亦十分精良。这绝非寻常流寇所能拥有。莫非……是前明余孽暗中支持?或是……关外那些红毛夷人插手?”

吴三虎眼神阴鸷,走到窗前,望着太行山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却仿佛隐藏着噬人的巨兽。“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他猛地转身,眼中杀机毕露,“加派探子!最好的夜不收,全部撒出去!给老子混进他们的地盘,摸清他们的工坊在哪,火药库在哪!看看他们到底是从哪弄来的这些家伙事儿!再派人去南京那边探探风声,查查有没有朝廷的人暗中资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冷声道:“传令各营,加紧备战。这股山匪,已成心腹大患!不能再任由其坐大!待探明虚实,本帅要亲率大军,踏平太行,看看这帮泥腿子,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外部的疑惧与杀意,如同乌云,迅速在靖南营四周聚集。

夜深人静,李昊独自一人登上营地附近的一处高坡。脚下,工坊区的灯火连成一片,锻锤的轰鸣如同大地沉稳的心跳,间或传来士兵夜训的口令声和讲武堂晚课的读书声。这一切,充满了生机与力量。

他心中既有欣慰,也有沉重。系统的奖励如同天降甘霖,解了燃眉之急。但这阵“及时雨”之后,开渠引水、抗旱保收的重担,却实实在在地压在了他们自己肩上。装备可以升级,战术可以革新,但资源的匮乏、人才的短缺、内部的磨合、外部的压力,这些最现实的问题,需要他们用汗水、智慧,甚至鲜血去一点点解决。

赵刚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低声道:“昊哥,都安排下去了。探矿的、买煤的、加紧训练的……弟兄们劲头都很足。”

李昊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远方黑暗中连绵的太行山轮廓,山峦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兽,蛰伏着未知的风暴。

“刚子,”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你感觉到没有?风里,有血腥味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的刀,是更利了。但握刀的手,更要稳,更要准。接下来,不光是让工坊出更多的枪,让士兵打更准的枪。是要让每一个拿起这杆枪的弟兄,从心里明白为什么而战,怎么去战。要让他们配得上这身装备,更配得上‘靖南营’这三个字,配得上身后万千百姓的指望。”

他转过身,看着赵刚,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这基业,不是系统给的,是我们自己,一寸一寸,从这太行山的石头缝里,刨出来的!”

远处,锻锤声依旧轰鸣,那是新生力量成长的胎音。而更远处的黑暗里,潜流涌动,暗影幢幢。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幕下,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