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将朱祁镇这枚最重要的棋子安置妥当,朱祁钰知道,是时候敲打那些蠢蠢欲动的鬣狗了。

次日的早朝,奉天殿里的空气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弓弦。

文武百官垂手肃立,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武将队列里,那个脸色煞白、如同等待宣判的死囚一般的身影——武清侯石亨。

他们都在等。

等着龙椅上的那位年轻帝王,会用何等酷烈的手段,来处置这个胆敢当众逼宫的元凶。

然而,朱祁钰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批阅着几份寻常的奏章,仿佛长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他不说,没人敢问。

整个大殿,就这么在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中,熬过了一个时辰。

就在百官以为今日之事就要这么不了了之时,朱祁钰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阶下,声音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

“兴安。”

“奴婢在。”

“拟旨。”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石亨更是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注定的结局。

只听龙椅上的声音,缓缓响起。

“武清侯石亨,迎驾有功,忠心可嘉。”

“着,官复原职,仍任武清侯,入主后军都督府,即刻上任,不得有误。”

“钦此。”

旨意不长,却像一道九天惊雷,在奉天殿内轰然炸响。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李岩等旧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谦身后的官员们则面沉如水,眼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就连于谦自己,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讶异。

石亨猛地睁开眼,那张惨白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官复原职?

入主后军都督府?

迎驾有功?

他听到了什么?

皇帝……这是怕了?

他一定是怕了!

他怕自己振臂一呼,京营的旧部会跟着自己造反!

他怕自己这块勋贵集团的招牌倒了,会引起更大的动荡!

所以,他选择安抚!他选择妥协!

“看来,这病秧子皇帝,也不过如此!”

石亨在心中狂笑,那颗悬了一夜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他强压着嘴角的笑意,故作惶恐地出列,重重叩首。

“臣……谢陛下天恩!陛下圣明,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朱祁钰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

“去吧。”

“是!臣遵旨!”

石亨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在一众同僚或羡慕、或嫉妒、或鄙夷的复杂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奉天殿。

他要去上任了。

他要去重新执掌那本该属于他的权柄!

然而,当他兴冲冲地带着亲随,来到后军都督府的衙门前时,脸上的得意笑容,一寸寸僵住。

衙门口,一身戎装的罗通,正按着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罗通身后,站着数十名气息彪悍的将领,那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石亨的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硬着头皮走上前。

“罗将军,本侯奉旨前来上任,你这是何意?”

罗通抱了抱拳,语气恭敬,却不带丝毫感情。

“末将参见侯爷。”

“陛下有旨,侯爷劳苦功高,都督府内一切军务,皆由末将代为处置,不敢劳烦侯爷。”

“侯爷您,只需每日来此,在后堂静坐饮茶即可。”

石亨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静坐饮茶?

他看着罗通那张冷硬的脸,看着他身后那些将领眼中毫不掩饰的嘲弄,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哪里是官复原职!

这分明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他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实权,只能每日来衙门里“表演”的空头都督!

这比直接将他革职,还要狠,还要羞辱!

他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罗通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你……你们……”

罗通的目光陡然转冷,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侯爷,这是陛下的旨意。”

“您,是要抗旨吗?”

冰冷的五个字,如同一盆夹着冰碴的冷水,将石亨所有的怒火,浇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罗通那只握刀的手,看着周围那些将士冰冷的眼神,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当场拿下。

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踉跄着,被亲随扶着,走进了那间为他准备好的、空旷得如同牢房的后堂。

他坐在那张冰冷的太师椅上,听着外面传来的操练声、号令声,那些本该由他发出的声音,此刻却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尊严。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就在石亨如坐针毡之时,奉天殿里的朱祁钰,下了第二道旨意。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让兴安取来了迎驾当日的仪仗录。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那一个个名字,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指挥佥事的名字上。

他记得很清楚。

这个人,跪在最前面,喊“恭迎陛下回朝复位”,喊得比石亨还响。

“此人。”

朱祁钰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迎接太上皇时,衣冠不整,仪态不端,来迟半刻,实属藐视皇家威严。”

殿中百官一愣。

衣冠不整?来迟半刻?

这是什么罪名?

迎接太上皇,谁不是激动得涕泪横流,谁还顾得上什么仪态?

迟到半刻,更是无稽之谈,当时谁去记这个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朱祁钰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革去官职,永不叙用。”

“其部下五十人,玩忽职守,一体连坐,全部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轰!”

这道旨意,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大殿之内,瞬间鸦雀无声。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每个人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懂了。

他们全都懂了!

皇帝不动石亨,因为石亨是勋贵集团的代表,动他,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巨大的反弹。

但他拿这个不起眼的小官开刀,用一个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是欲加之罪的理由,将其严惩!

他这是在杀鸡儆猴!

他是在用最酷烈的方式,告诉长亭跪下的每一个人:

你们那天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朕都记得清清楚楚!

朕今天可以放过石亨,明天就可以找任何一个理由,捏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可能是“衣冠不整”。

也可能是“走路先迈了左脚”。

君要臣死,何患无辞!

这手敲山震虎,比直接将石亨拖出去砍了,更让人感到恐惧。

那是一种悬在头顶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所带来的,无边无际的绝望。

那些曾经跟随石亨跪拜的军官们,一个个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

他们再也不敢看龙椅的方向。

他们只觉得那道平静的目光,像是在审视一群待宰的猪羊。

朱祁钰用一拉一打,兵不血刃,却比任何屠杀都更让人恐惧。

他没有去欣赏阶下百官那精彩的脸色。

他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声音淡漠。

“退朝。”

说完,他转身离去,龙袍的衣角划过冰冷的空气。

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