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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从明朝开始的工业化 > 第53章 豪华的权腌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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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东华门内,王振府邸。

时已初冬,夜色如一块被反复浸染、却永远洗不透的墨色重缎,沉甸甸地压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风,自塞北莽原长驱直入,早已失去了在旷野上的狂野与自由,被京城高大的坊墙与纵横的巷陌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剩下如同鬼魅般的、在飞檐斗拱间穿行的呜咽。这呜咽声,最终消弭于一座殿宇的重重护卫与厚厚墙壁之外。

这里,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的卧室。

它并非一间寻常的寝居,而是一座独立、幽静且戒备森严的殿宇。它是主人滔天权柄与无尽欲望的私密映射,是一座用极致奢华与逾制之物精心构建的、用以对抗内心深处那永恒空洞的黄金囚笼 。

推开那扇沉重的、几乎能吸尽一切声响的紫檀木雕花门,一股混合着龙涎香的霸道、沉香的静谧以及地龙翻滚带来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氤氲暖气,便如同有实质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床榻或几案,而是脚下。

地面,并非寻常砖石,而是以来自江南官窑特制的“金砖”铺就 。此砖烧制工艺繁复,需经数十道工序,成品“敲之有声,断之无孔”,其质坚硬如石,其色漆黑如墨玉。此刻,每一块金砖的表面都被打磨得光可鉴人,那冰冷的、深不见底的黑色镜面,清晰地倒映着穹顶之上那座精巧绝伦的蟠龙藻井。烛火摇曳间,那倒影中的龙仿佛在漆黑的深渊中缓缓游动,扭曲、变形,一如主人那深藏于猩红蟒袍之下的、同样扭曲的野心。

藻井的中心,并未悬挂灯盏,而是匪夷所思地镶嵌着一面巨大的波斯水晶镜 。镜面澄澈,边缘以金丝掐出繁复的缠枝莲纹,将下方数十支巨烛的光芒尽数吸收,再加倍地反射出去,使得这间密不透风的殿宇亮如白昼,却是一种没有温度的、令人心悸的惨白。王振从不愿在黑暗中独处,哪怕片刻。他需要这无处不在的光,来驱散那源自身体残缺的、永恒的心理阴影。这面镜子,与其说是为了照见容颜,不如说是为了监视——监视每一个角落,监视每一个影子,监视那个永远无法被填满的、名为“恐惧”的黑洞。

卧室的核心,是一张宽大得逾越了臣子本分的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 。床体通体采用早已一木难求的名贵海南黄花梨,木纹瑰丽,如行云流水,在烛光下泛着一层温润的、琥珀般的光泽。床围、挂檐之上,以透雕、浮雕之法,密密麻麻地刻满了“鸾凤和鸣”、“麒麟送子”之类的吉祥图案。然而,在那些繁复的花纹深处,却隐约可见几处僭越礼制的龙形纹样。那并非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而是一种更为隐晦的、藏于云雾之间的螭龙或蟠龙,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试探着皇权的底线,也慰藉着一个阉人对那份至高无上的、属于男性的权力的病态渴求 。

床帐并非寻常丝绸,而是由蜀锦织就,其上用五彩丝线绣着一幅壮丽的《江山万里图》。夜幕垂下时,放下床帐,便仿佛将整个大明王朝的山川河流都拥入怀中。这并非享受,这是一种掌控的仪式,一种对权力的反复确认。衾被枕褥,皆为江宁织造局特供的云锦,触手温润,其上用捻金银线织出绚丽的图案,冰冷而坚硬,硌着肌肤,提醒着他,这一切的荣华,都必须用清醒与警惕去守护 。

床榻不远处,设有一张紫檀木嵌螺钿的翘头案。案上陈设,无一不是奇珍:一方和田青玉雕成的笔山,纹理天然;一盏紫金铜胎画珐琅的西洋景宫灯,显然是番邦贡品;还有一套釉色如脂的定窑白瓷茶具,与一旁犀角雕成的杯盏相映成趣 。墙角的多宝格上,更是琳琅满目,商周青铜彝器、宋代官窑瓷瓶、海外泊来的玻璃器……这些本该属于内府或帝王书房的雅玩,此刻都成了他卧榻之侧的寻常点缀。

空气中弥漫的,是御药房特制的安神香,在一座皮色沉静、包浆温润的宣德炉中静静燃烧 。这香气能安抚常人的心神,却早已无法 penetrate 王振那被权力与恐惧反复淬炼得坚硬如铁的神经。他早已习惯了在半梦半醒之间,警惕地倾听着殿外最细微的声响。

在这里,每一寸空间、每一件器物,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这位被少年天子尊称为“翁父”的权阉——是如何侵夺内帑、收受贿赂,将帝国最顶级的资源与象征着皇权的物事,肆无忌惮地纳入自己的私密领域 。这不仅仅是一间卧室,更是一个权力欲望极度膨胀的内心世界,在物质上的完美投射。

是帝国肌体上一处华丽而腐朽的脓疮。

“笃,笃笃。”

三声极轻、却极富节奏的叩门声,如同三滴冰冷的露水,滴入这片凝固的暖香之中。

“进来。”王振的声音响起,阴柔,平缓,不带一丝情绪。他依旧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念珠,仿佛门外的动静,与他无关。

门被无声地推开,两道身影如鬼魅般滑了进来,随即又将门轻轻合上。他们身上穿着的,是足以令满朝文武都为之色变的飞鱼服。然而,细看之下,便会发现他们的服饰与寻常锦衣卫有着天壤之别 。

那并非真正的飞鱼,而是更为高级的、由飞鱼纹演变而来的“斗牛”或“麒麟”纹样,其形狰狞,其工繁复,是大红织金的缎面,在烛光下流淌着一层暗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泽。这代表着他们并非寻常的缇骑校尉,而是来自那个令百官闻之丧胆的、专理“诏狱”的北镇抚司的精英,是王振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一把刀 。

为首之人名唤高远,年约四旬,是北镇抚司的一名百户。他面容沉静,眼神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出任何波澜。他只是沉默地行礼,然后退到一旁,将主位让给了身后的年轻人。

另一人名唤沈十,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急于证明自己的锋芒。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姿态恭敬到了极点,手中捧着一卷黄绫封皮的密报。

“大人,”沈十的声音清朗,却刻意压低,带着一种对上位的绝对顺服,“这是近半月来的各处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