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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权阉当道、贿赂公行、整个帝国都已从根基开始腐烂的时代,只有这样的人,只有这样一座“节庵”,才有可能成为那根足以挽大厦于将倾的、最后的砥柱。

他不再感到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即将见证历史的庄严与激动。他知道,他今天带来的,不仅仅是两样足以改变战争形态的“奇物”。

他带来的,是一份希望。一份递交给这位苦苦支撑着帝国的孤独守夜人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希望。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一阵沉稳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自后堂传来。方敬堂猛地回过神,整理了一下衣袍,垂手侍立。

一个清瘦而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那人约莫五十上下年纪,身着一件半旧的青色常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如鹰,额角的皱纹如同刀刻,下颌的线条紧抿着,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刚毅。他的身上,没有丝毫属于文官的儒雅与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经沙场、杀伐决断的凛然之气。

他便是于谦。

于谦的目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在踏入厅堂的瞬间,便已锁定了方敬堂。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寒暄的暖意,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商人的每一寸骨骼、每一个念头都剖开来看。

“你就是方敬堂?”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相击的质感,在清冷的空气中激起阵阵回响,“李安说,你手中有足以定国安邦的利器。商贾之言,多有浮夸。本官的军务繁忙,你的时间,不多。”

这开场白,与其说是问询,不如说是一场下马威。它完美地印证了史书上关于于谦“性故刚”的记载——一个刚直、急躁、不喜繁文缛节、视时间如生命的实干家 。

方敬堂的心猛地一紧,却不敢有丝毫迟疑。他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任何的铺垫与客套都是多余的。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足以震撼对方的、无可辩驳的证据。

“于大人,”他躬身一揖,没有抬头,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厚重油布包裹的长条,双手奉上,“百闻不如一见。此物,请大人过目。”

于谦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在那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包裹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对着门外侍立的亲兵,微微颔首。

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亲兵立刻上前,接过包裹,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没有宝气升腾,没有霞光万道。

油布之内,是一柄造型古朴、通体漆黑的连鞘长刀。

亲兵将刀呈给于谦。于谦接过,那份量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他缓缓抽出长刀。

“噌——”

一声清越至极的龙吟,在寂静的厅堂里响起。那声音,不同于寻常铁器出鞘的沉闷摩擦,而是如同一块完美的晶石被敲击时发出的、悠长而纯净的颤音。

刀光,如同一泓被囚禁了千年的秋水,在出鞘的瞬间,猛然倾泻而出。整个厅堂的光线,仿佛都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寒光吸走了一丝,变得黯淡了半分。

那是一柄怎样的刀?

它的刀身,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深邃的镜面效果,清晰地倒映出于谦那张写满了震惊的脸,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曲。它的平衡感,更是诡异到了极点,明明分量不轻,握在手中,却仿佛没有重量,又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

“取我的佩刀来。”于谦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亲兵很快取来了一柄军中制式的腰刀。那是一柄千锤百炼的精钢战刀,此刻在于谦手中那柄“神物”的映衬下,却显得如此的粗糙、黯淡,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

于谦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贲张。

两柄刀,在空中划出两道致命的弧线。

然后,相遇了。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金铁交鸣。

只有一声极细微的、如同情人耳语般的“嗤”响。

仿佛热刀切入牛油。

那柄军中精锐的佩刀,没有断裂,没有崩口。它只是……分开了。一道光滑如镜的、无声的伤口,在它的刀身上绽开。上半截刀身,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枯枝,无力地滑落,“当啷”一声,摔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碎成了几块。

那回响,在死一般寂静的厅堂里,显得如此的刺耳。

于谦呆呆地站在那里,保持着挥刀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柄毫发无伤、依旧光洁如新的长刀,又看了看地上那堆破碎的、曾经代表着大明军工最高水准的废铁。

他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恐惧,那是一种……看到了神迹的、混杂着狂喜与战栗的巨大震撼。

作为常年巡抚边关、深知军备利弊的兵部侍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刀,意味着什么 。他看到的,不是一柄刀。他看到的是成千上万柄这样的刀,装备在他那些衣甲单薄、兵刃残缺的边军将士手中。他看到了无数能够轻易刺穿瓦剌人精良铠甲的箭头。他看到了足以抵御蒙古弯刀劈砍的、坚不可摧的甲胄。

这柄刀,不是一件奇珍,不是一个宝物。

它是一个承诺。一个关于胜利的、触手可及的承诺!

“此物……此物……”他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是如何炼成的?”

“这,便是小民要献给大人的第一件利器——高炉炼钢之法。”方敬堂抓住时机,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来,“小民的女儿,偶然从一西洋番僧处,习得此法。以焦炭为火,以高炉为器,所炼之钢,百倍于寻常炒钢之法。”

他没有停顿,趁着于谦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双手奉上。

“大人,这,是第二件。”

于谦的目光,从那柄神兵利器上,艰难地移开,落在了那个小小的瓷瓶上。

“这是何物?”

“此物,名为‘青霉素’。”方敬堂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神秘与庄重,“乃是从一种青色的霉菌中,提炼出的精粹。其效,在于‘祛腐生肌’。”

他将早已编好的、关于那个码头工人断腿重生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得无可辩驳。

如果说,刚才那柄刀,带给于谦的是震撼。那么,这瓶小小的、看似不起眼的药水,带给他的,便是深入骨髓的……狂喜。

他巡抚地方近二十年,见过太多因一场小小的战伤、一次微不足道的破口,便感染发炎、高烧不退,最终在痛苦中死去的精锐士卒 。他知道,在一场战争中,真正杀死士兵的,往往不是敌人的刀剑,而是那些看不见的“邪毒”。

这瓶药,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那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兵,那些一个能顶十个新兵的军中骨干,他们的生命,将不再如草芥般廉价。这意味着,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将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何级数的提升!

这已经不是“利器”了。

这是“神物”!是足以逆天改命的仙丹!

于谦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看着方敬堂,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从天而降的、携带着神谕的使者。

他知道,眼前这个商人,没有说谎。

这两样东西,足以改变大明的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