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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那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每个人的耳膜。

“哗啦——”

如同潮水退去,又如同麦浪被狂风压倒,广场上数百名官员,无论品级高低,无论心思各异,都在这一瞬间整齐划一地撩袍跪倒,山呼万岁 。

在“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中,朱祁镇身着十二章纹的明黄龙袍,头戴翼善冠,在王振等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出奉天门,走向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从跪伏的百官视角看去,那是一片流动的、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明黄色海洋,簇拥着一个年轻而模糊的身影,充满了非人化的、令人敬畏的威严 。

他落座,抬手虚扶,沉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身,偌大的奉天门广场,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肃静。新的一天,大明朝的权力中枢,开始运转。

獬豸之噬与朝堂风暴

冗长的静默之后,一个身影,从青袍官员的队列中,缓步走出。

是监察御史李怀安。

他走到御前,撩袍跪倒,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合乎礼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胸前那只沉默的、象征着监察之权的独角神兽——獬豸之上 。

“臣,监察御史李怀安,有本启奏。”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激起回响,清晰,而又冰冷。

“启奏陛下,臣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军国利器,更关乎社稷安危,其铸造、调配,皆需上禀天听,由兵部、工部共掌,不敢有丝毫专擅。然,兵部侍郎于谦,身为朝廷重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竟……”

他的声音在这里顿了顿,仿佛在积蓄着最后的、致命的力量。他感到王振的目光如芒在背,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迫着他将早已烂熟于心的毒液,尽数喷出。

“竟敢结党营私,私相授受!将本应收归国有的‘神兵利器’之法,擅自交予一江南商贾之家!更以兵部之名,将其全族纳入军籍,使其脱离朝廷法度之外,俨然成其私人家兵!此举,上无君父,下无朝廷,目无法纪,胆大妄为!其心可诛!”

这番话,如同一颗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在百官之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文官队列中,于谦的几位同年好友脸色煞白;武官队列里,几位与于谦有过节的将领则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这已经不是弹劾,这是赤裸裸的、你死我活的政治搏杀!

李怀安没有停下,他知道,他必须一鼓作气,将对手彻底钉死。他高举着手中的奏疏,声音愈发激昂,充满了“为国除奸”的“正义凛然”。

“臣更‘风闻’,”他巧妙地动用了监察御史“风闻言事”的特权,将毫无根据的猜测,包装成了合理的质疑,“于谦此举,名为‘充实军备’,实为‘官商勾结’!那方家,富甲江南,以区区‘炼钢之法’,便换得兵部庇护,其中究竟有何等利益输送?于大人向来以‘两袖清风’自诩,然此次,其袖中,是否依旧清白?臣不敢妄言,然此事关乎国之名器,关乎朝廷法度,更关乎于大人一生清誉。为正视听,为保朝纲,臣恳请陛下,将于谦……暂革其职,交由三法司会审,以查明真相,以儆效尤!”

“嗡——”

整个奉天门广场,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利箭般,射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如标枪般屹立不动的青色身影。

于谦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但那双藏于宽大袖袍之下的手,却已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他一生清廉,自奉俭约,到头来,竟被以“贪腐”之名构陷。这对他而言,是比杀了他还要残忍的羞辱 。他的愤怒没有外露,而是化作了一股冰冷的、刺骨的寒意,在胸中盘旋。他知道,这不是一场关于事实的辩论,而是一场早已预设好结局的审判。

龙椅之侧的阴影里,王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而得意的弧度。他知道,他赢了。他不需要证据,他只需要将“怀疑”的种子,种进那个年轻、多疑、且急于证明自己权威的皇帝的心里。

他凑上前,用只有朱祁镇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耳语,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咬向了皇帝最敏感的神经:“陛下,于谦此举,名为强军,实为拥兵自重。那方家,已成其私家武库。长此以往,恐成尾大不掉之势,于君权,大为不利啊……”

君权。

朱祁镇那张年轻的脸上,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属于帝王的猜忌与怒火所取代。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为国操劳的忠臣,而是一个试图挑战他权威、建立自己独立王国的权臣。

他抬起手,指向丹墀之下那个如磐石般屹立的青色身影。

金口玉言,化作一道足以冰封整个奉天殿的敕令。

“于谦,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天子的决绝。

于谦终于动了。他缓缓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平静,却如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广场:“臣无话可说。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然臣所为,皆为强军备战,以绝北虏外患。方家所献之物,关乎国运,现就在殿外。陛下可亲验之,便知臣有无私心。”

“那就呈上来让朕看看。”朱祁镇冷冷地说道。

不多时,两名内侍抬着一个沉重的铁箱,另一人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丝绸包裹的木盒,走上丹墀。这奇异的组合,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铁箱被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钢刀。它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粗陋。朝臣中发出一阵压抑的、失望的低语。

然后,那丝绸包裹被层层解开,露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前所未见的玻璃小瓶。瓶中盛着清澈的液体,在晨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它的出现,比那柄钢刀更令人惊异,那是一种属于异域或仙界的、不属于凡俗的美。

于谦上前,亲自拿起那柄钢刀,声音铿锵:“陛下,此刀,乃是用方家新法所炼之钢锻造。其锋锐坚韧,远超当今任何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