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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冬的最后一丝寒意,在落鹰涧如火如荼的重建热潮中悄然褪去。春日的暖阳洒在这片曾经饱经蹂躏的土地上,不仅催发了石缝间倔强的草芽,更仿佛给叶飞羽主导下的“神机院”与整个落鹰涧注入了蓬勃的生机与难以言喻的活力。

一个月的时间,在高效的组织与近乎无限的资源支持下,落鹰涧已然换了人间。

原本残破的关墙被一座融合了棱堡理念、更加雄伟、更加狰狞的新型防御体系所取代。凹凸不平的墙体,交错分布的射击孔,以及墙头隐约可见的、覆盖着油布的陌生器械,无不昭示着这里与过往的截然不同。关墙之内,原先杂乱无章的营房和工棚被规划整齐的功能区所替代。东侧是炉火日夜不熄、锤打声与拉锯声不绝于耳的“神机院”核心工坊区;西侧是扩建后的军营与新辟的、不时传来爆炸声与呼啸声的专用试射场;而在靠近后山相对安静的一隅,一片新建的青砖灰瓦院落悄然落成,门楣上悬挂着由叶飞羽亲笔题写的匾额——“格物学堂”。

此刻,格物学堂最大的讲习室内,叶飞羽正站在一块打磨光滑的黑石板前,手持一截特制的石膏笔,为台下的首批学员讲授第一堂正式课程。台下坐着约五十人,成分复杂:有翟墨林、胡师傅等核心技术人员,有从落鹰军中选拔出来的识文断字、头脑灵活的年轻军官(如司马青着力培养的几个苗子),有李菲燕推荐来的、对数算格物感兴趣的云阳商会子弟,甚至还有几个通过兴龙卫渠道招募来的、背景各异但都对新奇知识充满渴求的年轻人。雷淳风也坐在角落,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八方,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干扰。

“……故而,尔等须知,这‘力’之作用,并非虚无缥缈,皆有迹可循。阿基米德言,‘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地球’,此非妄言,乃是杠杆原理之极致体现。而我所改进之投石机,之所以能省力增程,其核心便在于此理。又如,为何棱堡之棱角能消除死角?因其遵循了几何光学之反射定律,守军视野可藉此覆盖墙下盲区……”

叶飞羽的声音平和而清晰,他没有引用任何艰涩难懂的儒家经典或兵家语录,而是从最朴素的自然现象和工匠实践中提炼规律。他将杠杆、滑轮、斜面、光的直射与反射等基础物理知识,与军械制造、城防建设、乃至日常劳作紧密结合,用最浅显的语言和绘制精准的示意图进行阐释。

台下众人,无论出身如何,此刻大多眼神专注,时而恍然,时而沉思。对于这些习惯了经验传承或死记硬背的人来说,叶飞羽所传授的,是一种全新的、能够解释“为何如此”的思维方式。翟墨林听得频频点头,这些理论他虽从师尊处有所耳闻,但叶飞羽的体系更为严谨和实用。胡师傅等老匠人则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许多困扰他们多年的技术难题,似乎在这里找到了理论的钥匙。那些年轻军官和商会子弟,更是觉得耳目一新,仿佛接触到了某种直指世界本质的真理。

“……实践为检验真理之唯一标准。”叶飞羽放下石膏笔,目光扫过全场,“今日课后,尔等需分组完成一项课业:测量并计算,将一块重达百斤的巨石,从地面提升至一丈高的墙头,使用滑轮组与不使用滑轮组,各自至少需要多少‘力’?所需器械,可至学堂工坊凭令牌领取,三日后提交报告。”

他没有要求死记硬背,而是直接布置了需要动手和计算的实践任务。这便是“格物学堂”的宗旨——知行合一。

这仅仅是格物学堂日常的一个缩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叶飞羽亲自规划了课程体系,包括基础数算、几何初步、物理通识、化学基础(主要以火药改良、金属冶炼为载体)、以及初步的制图与测绘。他并不指望立刻培养出科学家,而是要播下知识的种子,培养一批能够理解、运用并进而改进他带来的技术的骨干力量。学堂实行严格的考核与淘汰制度,但同时,表现优异者将获得直接进入神机院核心项目、接触更高级知识的机会,以及丰厚的物质奖励。这极大地激发了学员的积极性。

格物学堂的建立,如同在沉寂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首先感受到变化的是神机院本身。随着第一批接受了初步标准化和基础理论培训的学徒开始参与生产,以及翟墨林主导的“流水线”作业法彻底成熟,军械的生产效率迎来了质的飞跃。原本需要资深匠人耗费数日才能完成的一具“一窝蜂”,现在在分工明确的流水线上,不到半日便可组装完成,且质量稳定。新型的“神火飞鸦”产量也稳步提升,其飞行稳定性和命中率在翟墨林的持续优化下又有改进。

更令人振奋的是,基于叶飞羽提供的原始图纸和基本原理,翟墨林带领的技术团队成功试制出了第一门原型火炮。这门被叶飞羽命名为“破军壹型”的火炮,采用青铜铸造,口径不大,但结构更加合理,配备了简单的炮架和瞄准机构。在秘密试射中,它成功地将一枚实心铁弹轰出了近五百步的距离,精准地摧毁了预设的木靶。虽然威力和射程距离叶飞羽的理想还有差距,且炮管寿命、装填速度等问题亟待解决,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消息仅限于叶飞羽核心圈层知晓,连杨妙真都尚未得知详情。

落鹰军的训练也随之革新。在叶飞羽的指导下,赵霆、石黑牛等将领开始组织部队演练使用“一窝蜂”进行覆盖射击,以及如何与装备了“神火飞鸦”的小型突击分队进行步炮协同。新的战术理念冲击着旧有的作战模式,初期难免有将领不适应,但在叶飞羽的绝对权威和展现出的巨大威力面前,任何质疑都显得苍白无力。落鹰军的战斗力,正在以一种超越时代的速度进行着蜕变。

叶飞羽的势力,如同春雨后的藤蔓,悄然却坚定地蔓延。

云阳李家几乎将家族生意的重心转移到了支持落鹰涧的建设上。李忠源坐镇云阳,调动庞大的商业网络,不仅确保了原料的稳定供应,更利用商会渠道,为叶飞羽搜集来自天南地北的情报,尤其是关于蒙元动态和市场物资流向的信息。李菲燕则常驻落鹰涧,以其卓越的管理才能,将日益庞大的后勤体系打理得滴水不漏,并开始协助叶飞羽处理一些往来文书和协调工作,隐隐成为了他身边类似“秘书长”的角色。她的能力与忠诚,赢得了叶飞羽越来越深的信赖。

莽山张家兄弟领导的勘探队又发现了多处有价值的矿点,并初步建立起了小规模的开采和运输线路。他们麾下的猎户和矿工队伍也在扩大,不仅负责原料供应,更在雷淳风的整合下,承担起了落鹰涧外围,尤其是通往新矿点和未来预备工坊区域的警戒与巡逻任务,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外围防线。

兴龙卫的力量更是被深度激活。在雷淳风的统筹下,这张无形的大网不仅继续清除着内外威胁,保障着落鹰涧核心机密的安全,更开始主动向外延伸触角。一部分精于潜伏和侦查的兴龙卫成员,奉命渗透到与东唐接壤的蒙元控制区,开始建立初步的情报网络,重点监视蒙元军队的调动,特别是针对落鹰涧方向的任何异常动向。另一部分则继续在东南各州乃至更远的地方,为叶飞羽搜罗各类奇人异士和特殊人才。

这一切的蓬勃发展,自然无法完全避开杨妙真的耳目。

镇南王府,书房内。

杨妙真听着麾下情报头目的详细汇报,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汇报的内容事无巨细,从格物学堂每日讲授的“怪力乱神”之论,到神机院那惊人的生产效率和新式军械的列装情况,再到叶飞羽麾下各路人马(李家、兴龙卫、莽山系)的活跃程度……

“郡主,”情报头目最后总结道,“叶先生如今在落鹰涧,一言九鼎,威望甚至超过了司马将军等人。其麾下聚集之人,只知有叶先生,恐……恐不知有王府矣。而且,我们的人发现,最近落鹰涧外围,出现了一些陌生面孔在活动,行事诡秘,似乎……并非我们的人,也非蒙元细作,倒像是叶先生自己派出的探子。”

杨妙真沉默良久,凤眸之中神色变幻。有对叶飞羽能力与效率的惊叹,有对那“格物之学”强大潜力的忌惮,有对叶飞羽势力快速膨胀的不安,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局势隐隐超出完全掌控的凝重。

“知道了。”她最终只吐出三个字,挥退了属下。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落鹰涧的方向。叶飞羽这一个月来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技术人才”或“得力干将”的范畴。他是在系统地建立一套新的知识体系,培养完全忠于他个人理念的班底,构建一个集研发、生产、后勤、情报甚至部分军事力量于一体的、高度独立的庞大体系。

“神龙……吗?”杨妙真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果然非池中之物。”她很清楚,现在绝不是与叶飞羽翻脸的时候,东唐乃至整个抗蒙大局都需要他的力量。但如何与这条已然开始腾飞的“神龙”相处,如何确保这股力量最终能为己所用而非反噬,成为了摆在她面前最棘手的问题。单纯的施恩与笼络,似乎已不足以完全驾驭。

与此同时,遥远的北方,蒙元帝国边境重镇,黑云城。

一座充满肃杀之气的宫殿内,一名身披华丽狼裘、面容阴鸷的蒙古宗王,正听着手下大将的汇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王爷,已经确认,木速蛮(蒙元对穆斯林工匠的称呼)耗费巨资打造的那些回回炮,确实是在落鹰涧被一种能够飞翔喷火的诡异武器摧毁。我们派去的几波探子,能回来的寥寥无几,都回报说那里防御森严,而且……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堡垒样式和守城器械。东唐人,似乎得到了某种……不该属于他们的力量。”一名千户长恭敬地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那宗王猛地将手中的银杯砸在地上,怒极反笑:“好一个东唐!好一个落鹰涧!本王不管他们得到了什么力量,是汉人的巫术,还是南蛮的妖法!传令下去,调集左翼军三万人马,征发所有附庸部落兵力,再令匠作营全力赶制攻城器械!本王要亲自踏平那落鹰涧,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敢挡我大蒙古国的铁骑!”

他眼中闪烁着残忍与贪婪的光芒:“还有,通知‘萨满阁’和‘西域供奉院’,让他们派精通异术的高手随军!既然东唐玩起了邪的,本王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威!”

战争的阴云,伴随着对未知力量的忌惮与贪婪,再次向着落鹰涧,向着正在掀起技术风暴与知识革命的叶飞羽,汹涌聚拢。

而在落鹰涧,格物学堂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叶飞羽知道,蒙元的报复绝不会缺席,而且只会更加猛烈。他必须争分夺秒,在下一场风暴来临前,让“格物”的种子更深地扎根,让神机院产出更多足以改变战局的利器,让自己手中的力量更加强大。

风已起于青萍之末,而叶飞羽,正立于这风眼中心,试图以“格物”之力,驾驭这场即将席卷天下的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