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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将天边云彩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映照着下方愈发狰狞的山峦。落鹰涧侧后,原本寂静的山林已被紧张的氛围撕扯得支离破碎。临时抢修的三道防线依山势蜿蜒,由鹿角、拒马和匆忙堆砌的土石矮墙构成,在血色残阳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防线后,所有能站立的守军——包括许多包扎着伤口、脸色苍白的轻伤员——都已严阵以待,紧握着手中磨损的兵刃和刚刚赶制出来的、尚且粗糙的箭矢。他们的眼神混杂着疲惫、恐惧,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决绝。

叶飞羽站在第二道防线后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山风吹动他素白的衣袍,更衬得他脸色凝重。他手中紧握着一柄用来代替羽扇的普通折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不断扫视着前方幽暗的密林,那里是“猿猱径”可能的出口方向。派出的最后一批斥候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再无回音,这不祥的寂静,预示着风暴即将来临。

“军师,所有火油已按您的吩咐,置于第一道防线之后,由敢死队看守。”老将赵昆快步走来,甲叶铿锵,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弓弩手已分配至各段矮墙,只是……箭矢数量,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叶飞羽微微颔首,目光未曾离开那片森林:“尽人事,听天命。赵老将军,第一道防线,交由你了。务必顶住叛军第一波锐气,挫其锋芒后,依计划交替后撤至第二道防线。”

“末将明白!”赵昆抱拳,花白的须发在风中颤动,“纵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绝不让叛贼轻易得逞!”他转身大步走向前沿,背影在夕阳下拉得悠长而坚定。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山林间偶尔传来几声归巢鸟雀的啼鸣,反而更添几分死寂。突然,前沿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自然风动的灌木摩擦声传来!

“来了!”叶飞羽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在他心念闪动的瞬间,第一道防线前方的密林中,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无数道黑影!他们如同鬼魅般从树影、岩石后窜出,动作迅捷如豹,甚至没有呐喊,只有弓弦震动的嗡鸣和短弩破空的尖啸!

“咻咻咻——!”淬毒的弩箭如同飞蝗般泼洒向守军阵地!几名躲闪不及的守军惨叫着倒地,伤口迅速发黑。

“举盾!弓弩还击!”赵昆苍老却雄浑的怒吼压过了短暂的混乱。

简陋的木盾瞬间竖起,箭矢也从矮墙后零星射出,进行压制。然而,冯坤麾下的“爬山虎”实在太过矫健,他们利用地形不断腾挪闪避,精准而冷酷地点杀着暴露的守军。更可怕的是,他们并非一味强攻,而是以小队形式,如同水银泻地般,寻找着防线上的薄弱点,试图进行渗透和分割。

“稳住阵线!不要被他们扯乱!”赵昆亲临最前线,挥刀格开一支射向身边亲兵的毒箭,刀锋与箭簇碰撞出刺耳的火星。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叛军的攻击刁钻狠辣,守军则依靠地利和顽强的意志苦苦支撑。不断有人倒下,第一道防线前的土地很快被鲜血浸透。守军的伤亡在迅速增加,防线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

叶飞羽在第二道防线上看得真切,心不断下沉。冯坤这支奇兵的战斗力远超预期,他们不仅个体强悍,战术配合也极其娴熟。照此下去,第一道防线恐怕连半个时辰都支撑不住。

“传令赵将军,可伺机后撤至第二道防线!执行火阻计划!”叶飞羽果断下令。

命令很快传到前沿。赵昆得令,怒吼一声:“撤!交替掩护后撤!”

幸存的前沿守军如蒙大赦,却又保持着基本的章法,一边用弓弩回头压制,一边快速向第二道防线退却。

冯坤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狞笑:“想跑?追!咬住他们!”他看出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决心一举击溃。

大量的“爬山虎”士兵跃过矮墙和鹿角,如同嗜血的狼群,紧追不舍。就在他们大部分涌入第一道防线与第二道防线之间的狭窄区域时——

“放!”叶飞羽猛地挥下手臂!

早已等候多时的敢死队猛地砍断了捆绑火油罐的绳索,并将火把掷入其中!

“轰——!”

冲天烈焰瞬间腾起!被刻意放置在第一道防线后的火油罐接连爆燃,形成一道炽热的火墙,不仅暂时阻断了叛军的追击路线,更将数十名冲得最快的“爬山虎”精锐吞没!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划破天际,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

冯坤被这突如其来的烈焰逼得连连后退,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守军还藏着这一手,更心疼那些葬身火海的精锐。

火墙暂时阻滞了叛军的攻势,为撤退的守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也让第二道防线的守军得以重新组织。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火油有限,火焰终会熄灭。

果然,待火势稍弱,冯坤立刻重整队伍,他分出一部分人从两侧试图绕过火场,主力则顶着炙热,踏着焦黑的土地,再次向第二道防线发起了更为猛烈的冲击!

这一次,叛军不再留手,攻势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守军凭借着第二道相对坚固的矮墙和之前争取到的时间,拼死抵抗。箭矢很快耗尽,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肉搏阶段。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每一寸土地都在进行着激烈的争夺。

赵昆浑身浴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挥舞着战刀,如同磐石般顶在最危险的地方,一次次将试图攀上矮墙的叛军砍落。但叛军实在太多,也太强了。一名“爬山虎”悍卒凭借灵活的身法躲过赵昆的劈砍,淬毒短刃如同毒蛇般刺向他的肋部!

“老将军小心!”一名亲兵舍身扑上,用身体挡住了这致命一击,自己却瞬间毒发身亡。

赵昆目眦欲裂,反手一刀将那悍卒劈翻,但防线已被撕开了一个小缺口!更多的叛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向这个缺口涌来!

“挡住!给我挡住!”赵昆嘶嘶力竭,率着亲兵死死堵在缺口处,形势岌岌可危!

叶飞羽在后方看得心头狂震,他知道,第二道防线也快要到极限了。他下意识地再次望向东麓方向,那里依旧没有任何援军的踪影。难道……真的要在此地与落鹰涧共存亡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呼啸,撕裂了战场喧嚣,从落鹰涧主寨方向射来,精准地钉在了一名正要突破缺口的叛军头目咽喉上!

紧接着,如同闷雷滚动,大地开始轻微震颤!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从主寨方向的山道上疾冲而下!在她身后,是如同洪流般奔腾的骑兵和奔跑的步兵!那面猩红的“杨”字大旗,在血色残阳下猎猎作响,耀眼夺目!

“郡主!是郡主回来了!”

“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绝境中的守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原本濒临崩溃的士气瞬间暴涨!

杨妙真一马当先,手中九转梨花枪化作一道银龙,直接撞入了正在猛攻防线的叛军侧翼!枪影过处,人仰马翻!她身后的生力军如同猛虎下山,带着一路急行军的疲惫和压抑的怒火,狠狠地楔入了战团!

“叶军师!杨妙真来迟了!”清冽的喝声传遍战场。

叶飞羽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几乎站立不稳。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高呼:“全军听令!援军已至,随郡主反击!将叛贼赶下悬崖!”

“杀——!”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场的力量对比。原本气势如虹的“爬山虎”们,在突如其来的侧击下阵脚大乱。杨妙真所部援军养精蓄锐已久(尽管经历了东麓战斗和急行军,但相比苦战已久的守军和攀爬险径的叛军,状态要好得多),此刻爆发出的战斗力惊人。

冯坤眼见功败垂成,气得几乎吐血。他试图组织部队稳住阵脚,但杨妙真根本不给他机会。那杆梨花枪如同死亡的风暴,所向披靡,直朝他所在的中军杀来!

“拦住她!给我拦住她!”冯坤厉声嘶吼,亲自挥舞着弯刀迎上。

然而,他与杨妙真之间的武力差距实在太大。仅仅三个回合,杨妙真一记精妙的回马枪,枪尖如同毒龙出洞,瞬间刺穿了他的皮甲,透胸而过!

冯坤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冒出的枪尖,张了张嘴,鲜血汩汩涌出,随即被杨妙真猛地抽枪,甩落马下。

主将阵亡,本就陷入混乱的“爬山虎”精锐终于彻底崩溃。他们失去了指挥,在守军和援军的内外夹击下,再也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开始四散奔逃,或是被逼入绝境,跳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残阳彻底沉入西山,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际。战场上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伤者的呻吟和胜利者疲惫的喘息。火把被点燃,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沾满血污、却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脸庞,也映照着满地狼藉和层层叠叠的尸体。

杨妙真收枪立马,猩红披风在夜风中拂动。她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又望向快步走来的叶飞羽。

叶飞羽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拱手深深一礼:“郡主及时回援,挽救落鹰涧于倾覆,飞羽代全军将士,拜谢郡主!”

杨妙真跳下马来,扶住他:“军师何必多礼,若非你料敌机先,果断调我等回援,此刻落鹰涧恐已易主。”她顿了顿,看向依旧传来零星战斗声的东麓方向,语气转为沉重,“只是不知石柱将军那边……”

叶飞羽也收敛了神色,沉声道:“东麓必然承受了巨大压力。但既然田承德未能及时察觉郡主回援,说明石柱将军成功完成了牵制任务。此刻叛军奇兵已破,史天泽计划受挫,东麓压力或可稍减。当务之急,是尽快整顿防务,救治伤员,并派人打探东麓消息。”

杨妙真点了点头,望着黑暗中起伏的山峦,知道这场围绕凤凰山的惨烈攻防,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史天泽的毒牙虽断其一,但这头猛虎,绝不会就此罢休。更艰难的战斗,或许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