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让维特克心头一震。
他看见拉斯洛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装帧精美的圣经——那是匈牙利新翻译的版本,用通俗语言写成,却保留了天主教的礼仪。
“改革不是破坏,而是净化。”拉斯洛轻抚书页,“就像修剪枝叶,让树木长得更茂盛。”
维特克注意到书页边缘的批注,字迹工整而深邃。
当他翻到赎罪券相关章节时,发现页角有教宗印章的烫金印记。
“而且...”拉斯洛的指尖轻点那个印记,“这也并非是我的意见。”
维特克瞳孔微缩。他认出这是新任教宗维纳的私人印章,这让他对拉斯洛的影响力有了新的认识。
显然,这位远在布拉格的波西米亚使者还不知道拉斯洛与新任教宗的关系。
壁炉的火光在书页上跳跃,将烫金印章映得闪闪发光。
拉斯洛从容地合上圣经,仿佛刚才展示的只是寻常物件。
维特克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为何拉斯洛对波西米亚的宗教争端如此从容——这位君王手中不仅握有强权,更有着来自罗马的支持。
“布拉格需要指引。”拉斯洛转身时,他的眼眸中闪着睿智的光,“而绝非分裂。”
雪花在彩窗外静静飘落,壁炉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巨幅地图上。
拉斯洛的指尖轻抚过波西米亚的疆域,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不仅要这个王国的人力物力,更要彻底掌控它的灵魂。
“既要保留波西米亚的元气,又要让它完全臣服,真是有点贪心了...”拉斯洛唇角微扬,“恰好我有这份贪心的资格。”
他走向书桌,展开一卷密报。
上面详细记录了哈布斯堡家族在波西米亚的布局——一位公爵安插在关键要塞,三位主教控制着主要教区,还有无数暗线渗透进贵族议会。
在确认拉斯洛对匈牙利的控制后,那位慵懒的腓特烈女皇便开始了对波西米亚的渗透...
拉斯洛的指尖轻叩桌面。这位远在维也纳的姑母总爱用最优雅的方式布棋,仿佛一切只是随性而为。
但拉斯洛深知,那看似慵懒的姿态下藏着何等精密的算计。
“而维特克...”拉斯洛轻叩桌面,“这位的使者,不也是哈布斯堡最好的棋子吗?”
烛光摇曳中,他取出一枚镶着双头鹰的印章,这正是他在罗马取得的改革特许。
至少表面的由头还是要有的。
有了罗马的支持,他可以在波西米亚推行“温和改革”,既安抚胡斯派,又不触怒天主派。
“让两派互相制衡...”拉斯洛的指尖划过布拉格的位置,“直到他们都习惯我这位调停者。”
窗外传来战马嘶鸣。拉斯洛走向窗边,看见乔凡娜正在校场训练新兵。
这位白骑士将是他掌控波西米亚军事的关键。
而伊露什卡,他的王后,则会守好这个温暖的小窝,顺便增长一下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
当维特克躬身告退后,伊露什卡悄无声息地走近,银灰色短发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自然地挽住丈夫的手臂,灰蓝色的眼眸望向校场方向。
“母亲最近练剑特别勤快呢。”她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自从知道要和你同去波西米亚后...”
拉斯洛轻笑:“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只是觉得...”伊露什卡指尖轻点丈夫的胸口,“让母亲多活动活动也好。”
她灰蓝色的眼眸中闪着恶作剧的光,“总比整天对着地图发呆强。”
雪花轻轻敲打彩窗,为这对夫妻的私语增添了几分温馨。
拉斯洛握住妻子的手:“波西米亚期间,布达佩斯就交给你了。”
“放心。”伊露什卡靠在他肩头,“我会让那些贵族乖乖听话的。”
她突然轻笑,“就像母亲用剑术教导新兵那样...”
校场上传来兵器相交的脆响。乔凡娜正在演示突刺技巧,银剑在冬日阳光下划出凌厉的弧线。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偶尔会瞥向主楼的方向。
“看。”伊露什卡压低声音,“母亲又在偷看你了。”
拉斯洛无奈摇头:“别胡说。”
“我才没胡说。”伊露什卡得意地扬起下巴,“自从那日你亲吻她的手后,她练剑时总会走神。”
这时,乔凡娜似乎察觉到两人视线,突然收剑入鞘,转身走向马厩。
她的步伐依旧稳健,但耳根却微微泛红。
“害羞了~”伊露什卡轻笑,“我们的白骑士也会害羞呢。”
拉斯洛轻抚妻子的银发:“你呀...”
暮色渐浓,校场上的士兵陆续散去。乔凡娜独自站在场地中央,望着逐渐亮起的宫灯出神。
寒风吹拂着她的银灰色长发,却吹不散心头的热意。
而在屋内的伊露什卡则靠在丈夫肩头,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她想起遇见拉斯洛前的自己——那时生活就像单调的狩猎,箭矢命中目标的瞬间是唯一的色彩。
银弓在手时能感受到心跳,可放下武器后,世界又变回灰蒙蒙的一片。
“母亲现在就是这样吧...”她暗自思忖,“用训练填满每一天,却不知道活着还有其他滋味。”
雪花轻轻落在窗棂上,仿佛在应和她的思绪。
伊露什卡记得第一次见到拉斯洛时的场景:在多瑙河畔的狩猎上,那个黑发青年第一次因为一些意外触碰到自己柔软的腹部。
那一刻,她突然发现世界原来有这么多色彩。
“还记得你教我品酒吗?”伊露什卡轻声说,“在那之前,我只知道酒精能麻痹神经。”
拉斯洛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你学得很快。”
“因为终于有人让我看见...”伊露什卡望向校场方向,“生活不只有战斗。”
她想起母亲这些年的孤独。作为匈牙利最尊贵的摄政以及将军,乔凡娜始终恪守着白骑士的职责,用钢铁般的意志压抑着所有情感。
就像曾经的自己,以为铠甲能隔绝一切脆弱。
“我想让母亲也尝尝...”伊露什卡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柔软,“被人在意的感觉。”
暮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伊露什卡靠在丈夫怀中,像只找到温暖巢穴的幼鹰。
她知道这种幸福来得多么不易,所以才更想与最重要的人分享。
“而且...”她狡黠地眨眨眼,“我也好想看看母亲放下铠甲的样子呢。”
这个小心思让拉斯洛无奈摇头。
他明白妻子并非纯粹出于善意——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恶作剧心理,想让总是严肃的长辈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伊露什卡希望母亲能真正活着,而不是作为完美的白骑士存在。
就像拉斯洛教会她感受爱情的甜蜜、放纵的滋味(划掉),她也想为母亲打开新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