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布拉德城被一层不祥的寂静笼罩。
天刚蒙蒙亮，街道上就响起了密集的军靴声——巡逻队的士兵们全副武装，踏着整齐的步伐穿过石板路，盔甲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
集市上的面包店迟迟没有开门，只有几个胆大的市民聚在街角交头接耳。”听说了吗？陛下昨晚遇刺了...“一个卖花女压低声音说，手中的花篮微微颤抖。
”还有那位萨克森公主...“肉铺老板凑近补充，”据说为保护陛下受了重伤。“
教堂的钟声没有像往常一样敲响，这反常的寂静更添了几分压抑。
一队骑兵疾驰而过，马蹄在石板路上溅起火星，吓得市民们纷纷躲进屋内。
而在城东一座豪华宅邸内，罗日姆贝尔克主教正焦虑地踱步。他紫袍的领口敞开着，银发凌乱，完全失了往日的威严。
”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胸前的十字架。当他听到约克贝尔家族徽章出现在刺客身上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约克贝尔家族与我往来甚密...“主教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可我明明告诫过他们要安分守己...“
他猛地停住脚步，浑浊的眼珠急速转动。
即便这是栽赃陷害，如今满城百姓都已认定约克贝尔家族行刺国王——真假已然不重要。现在最紧要的是撇清关系，而且要撇得干净利落。
主教快步走到书桌前，颤抖着取出密信。鹅毛笔在羊皮纸上划出急促的痕迹：
”即刻起断绝与约克贝尔家族一切往来。销毁所有书信，否认曾有任何交情。“
写到这里，他笔尖一顿，又添上一行：”若有必要，可向陛下提供该家族不法行为的证据。“
这个决定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与约克贝尔家族切割固然痛苦，但总好过被拖下水。
他想起拉斯洛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那位年轻的君王，绝不会放过这个整顿贵族的机会，甚至这个消息都可能是那位陛下故意放出来的...
”管家！“主教高声呼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备车，我要去探望陛下。“
当仆人退下后，他走到圣母像前，装模作样地画了个十字，但颤抖的手指难掩心中的恐慌。
这位精于算计的主教明白，现在必须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愤怒，比任何人都要忠诚。
”那位陛下还需要一把刀...“他望着镜中苍白的脸，”而我...正好可以成为这把刀。“
这个认知让他既恐惧又兴奋。
危机中往往藏着机遇——若能借此取得君王的信任，或许能在这场权力洗牌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
”不对...“主教突然停下整理衣领的动作，手指僵在半空，”现在过去只会让那位陛下将疑心转移到我身上...“
他焦虑地踱步到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帘的流苏。晨光透过彩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若是立即进宫表忠心，显得太过急切，反而引人怀疑；可若是不去，他已经沾上了约可贝尔家族这坨屎甩都甩不掉。
”该死...“他低声咒骂，一拳砸在窗框上。这个进退两难的处境，让他想起多年前被卷入教廷斗争时的噩梦。
那时他靠及时站队才保住性命，而这次...
主教快步走回书桌，颤抖着取出一个镶宝石的小盒。里面装着约克贝尔家族历年”捐赠“的账目副本，每一笔都记录着不光彩的交易。
他的指尖在盒盖上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还不到时候...“他深吸一口气，”要等陛下先放出风声...“
这时，管家轻轻叩门：”大人，早餐准备好了。“
”不必了。“主教烦躁地挥手，”去打听下，今天都有谁进宫探病。“
当管家退下后，他颓然坐进扶手椅中。阳光渐渐爬上地毯，照亮他紫袍上精致的刺绣，却照不进他心中的阴霾。
这位向来以沉稳着称的主教，此刻竟像个初次上战场的士兵般惶惶不安。
午钟敲响时，主教终于做出决定。他取来纸笔，开始起草一封措辞谨慎的慰问信。
既表达对陛下遇刺的震惊与愤怒，又巧妙地表露对”某些家族“的不满。这封信要在恰当时机送出——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而这时他的侍从们也终于送来了消息——只有那位切尔尼长老早早便进入王宫慰问，直到中午才缓缓走出，而其他贵族都在观望。
主教手中的银杯”哐当“一声落在桌上，红酒洒在精致的波斯地毯上，洇开深色污渍。
他紫袍下的手指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切尔尼这个鲁莽的老东西...“他低声咒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权杖上的宝石，”倒是符合他一根筋的性子。“
阳光透过彩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主教起身踱步到书架前，手指划过一排烫金封面的典籍。
他突然有些羡慕那个红发老头——可以如此直白地表达忠诚，不必像他这般处处算计。
”若是我也能这般率性...“这个念头让他自嘲地摇头。作为波西米亚最精于权术的主教，他早已习惯了在刀尖上跳舞。
正午的阳光透过彩窗，在书房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主教刚重新端起银杯抿了一口红酒，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管家慌张地推门而入，”王宫的侍从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