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守望者与燎原火
“守望者”。
这个来自“大秦”使团密信的称谓，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刻在了李瑾与林薇的心头。目标明确——遗迹。警告清晰——勿触禁忌。
对方并非毫无来由的入侵者，他们有着明确的目的，甚至可能知晓那遗迹的真正底细。“大秦”人含糊其辞的背后，是深深的忌惮，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他们是在警告我们，不要试图掌控那力量。”林薇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带着一丝了然与更深的忧虑，“‘守望者’，顾名思义，他们是看守者。看守那座遗迹，或者说，看守着遗迹所代表的……危险。”
李瑾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也就是说，我们视为机遇的遗产，在他们眼中，是需要严加看管的祸患？那他们如今现身，是因为我们激活了石盘，触碰了‘禁忌’？”
“很可能如此。”林薇点头，“‘大秦’人或许早就知道‘守望者’的存在，甚至可能与他们有某种程度的……默契。如今我们触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引来了真正的监管者。”
局势瞬间清晰，却也更加令人绝望。对手不再是觊觎领土或资源的蛮族或商队，而是一个科技水平远超己方、目的不明、态度莫测的“监管文明”。帝国在他们面前，仿佛一个刚刚学会走路，却无意中捡起了核弹按钮的孩童。
“烛龙计划，必须加快！”李瑾斩钉截铁，“绝不能将遗迹完整地留给这些‘守望者’！在我们弄不清其意图之前，毁灭是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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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帝国的内部，并未因这来自星海的威胁而凝聚一心。朱雀门前的请愿虽被暂时安抚，但民间被煽动起来的怨气，却如同野火，找到了新的燃烧点。
这一次，火种落在了帝国赋税最沉重的区域之一——淮南道。
由于北境战事、东南剿匪、海外基地维持等巨额开支，加上王适之等人“精打细算”下的各种“临时加派”，淮南道几个州的夏税征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胥吏下乡，催逼甚急，与早已不堪重负的农户发生了激烈冲突。
在泗州的一个村庄，胥吏强行牵走抗税农户家中唯一的耕牛，引发了村民的集体反抗。冲突中，一名胥吏被打伤，闻讯赶来的州兵弹压，逮捕了数名带头者。这本是地方上常见的纠纷，但在有心人的渲染和早已弥漫的怨气催化下，事件迅速升级。
“官逼民反！”
“朝廷不管我们死活，我们反了！”
“砸了衙门，抢回我们的粮食！”
愤怒的村民联合了周边几个同样深受税赋之苦的村镇，聚集起数千人，冲击了泗州州衙！他们砸毁衙署，打开粮仓，抢夺武器，甚至打出了“清君侧，诛妖后”的旗号！将矛头直指推动新政、被视为“奇技淫巧”源头的林薇！
星星之火，骤然燎原。
淮南动荡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送入长安时，朝堂震动。这已不是简单的民变，而是带有明确政治诉求的叛乱！
“反了！真是反了！”李瑾气得浑身发抖，将急报狠狠摔在地上，“朕励精图治，一心强国，竟换来‘诛妖后’三字？！这些乱民，这些幕后黑手，其心可诛！”
他目光如电，扫过殿内群臣，尤其在王适之等人脸上停留片刻。王适之等人立刻低下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连称“乱民无知，当速平之”，却绝口不提税赋过重的问题。
“陛下，”林薇的声音响起，异常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沙哑，“民变起于苛政，祸根在于民生多艰。当务之急，是立刻停止淮南加派，派遣得力重臣前往安抚，惩处贪酷胥吏，开仓赈济，平息民怨。剿抚并用，方为上策。”
她知道，那“诛妖后”的旗号，是冲着她来的。但她更清楚，真正的根源在于帝国这架马车在多重压力下已然不堪重负，底层民众成了最终的牺牲品。
李瑾看着林薇那强自镇定的面容，心中一阵刺痛。他何尝不知问题所在？但国库空虚，各方要钱，他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准皇后所奏！”李瑾压下心中的烦躁与愧疚，厉声道，“着淮南节度使立刻停止加派，安抚百姓！命刑部侍郎为钦差，前往泗州处置乱民首恶，宽宥胁从！若有官员贪酷激变，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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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发出，帝国的官僚机器再次开动，试图扑灭淮南的燎原之火。然而，信任的裂痕一旦产生，修补何其艰难。
就在钦差离京赶赴淮南的同时，一则更加恶毒、指向明确的流言，如同毒蛇般在长安的坊间悄然游走：
“听闻那海外仙岛上的‘神迹’，唯有身负‘天命凤格’之人方能开启……皇后娘娘力主探寻，怕是……别有用心啊！”
流言并未明说，但那暗示再明显不过——林薇探寻海外遗迹，是为了获取超越皇权的力量！
这流言比“诛妖后”更加阴险，它直接挑拨帝后关系，动摇国本。
消息传入宫中，林薇独自坐在立政殿内，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第一次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这寒意并非来自政敌的攻击，而是来自这深不见底的人心。她为之奋斗的一切，在有些人眼中，竟成了觊觎权力的罪证。
李瑾闻讯赶来，看到妻子孤寂的背影，心中一痛，上前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薇薇，朕不信这些无稽之谈！”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薇回过头，看着他眼中真切的信任与担忧，眼眶微微发热。她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瑾哥，我没事。只是……这帝国的阴影，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更冷。”
夫妻二人执手相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决心。外有“守望者”虎视眈眈，内有叛乱与流言步步紧逼，帝国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团结，才能在这黑暗的漩涡中，杀出一条生路。
而此刻，远在海外的新岛，那些沉默的“守望者”营地中央，一座最高的金属塔楼顶端，骤然亮起了一点幽蓝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睁开的冰冷眼眸，遥遥指向望唐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