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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紫禁城,养心殿。

咸丰皇帝的脸色比窗外深秋的天空还要阴沉。他面前龙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正是来自湖广各地的告急文书和弹劾奏章,侍立的太监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废物!一群废物!”

咸丰猛地将一份奏折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肃顺连忙上前轻拍其背,却被皇帝一把推开。

“湘军水师……是朕寄予厚望的长江水师!五百余艘战船,四万水勇,洋枪洋炮……竟落得如此下场!一败涂地!片甲无存!”

咸丰的声音因愤怒和绝望而尖利,

“曾国藩!他就是这么给朕办差的?他就是这么回报朕的信任的?!”

肃顺垂首,低声道:

“皇上息怒。据报,发匪此次确使用了闻所未闻之妖器,非战之罪……”

“非战之罪?”

咸丰冷笑一声,抓起另一份奏折,

“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弹劾他的折子!刚愎自用,激变绿营!衡州内乱,治军无方!虚耗国帑,练勇无功!还有!勾结洋商,授人以柄!现在连水师都全军覆没!你告诉朕,哪一条冤枉了他?!”

他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指着南方:

“朕给了他权!给了他自练乡勇的特旨!指望着他能替朕剿灭长毛,收复失地!可他呢?先是后院起火,现在又把水师家底败了个精光!他还有什么脸面见朕?还有什么脸面立于朝堂之上!”

殿内群臣噤若寒蝉。

大臣还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君王,虽说湘军名义上也是清军,可别人自组建起,就没领过朝廷的一分饷银,现在败了损失的也是那曾国藩自己的银子。

可曾国藩以汉臣之身获此重权,本就遭满蒙亲贵和部分汉臣嫉妒,此刻墙倒众人推,弹劾之声自然甚嚣尘上。要求严惩曾国藩、收回团练大权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咸丰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殿内诸臣,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骆秉章身上:

“骆秉章!你身为湖南代巡抚,驻节衡州,曾国藩练勇剿匪,你亦有协理之责!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骆秉章身上。这位封疆大吏深吸一口气,出列跪倒,声音却异常沉稳:

“皇上息怒。臣确有失察之罪,甘受皇上惩处。”

他先请罪,随即话锋一转:

“然,皇上明鉴。曾国藩虽有此败,但其人忠心体国,操守清廉,实为干才。衡州之乱,乃绿营积弊已久、悍卒哗变所致,曾国藩亦是受害者,其迅速平定乱局,并未酿成大祸,已见其能。此次水师之败,臣详细查访,确如肃中堂所言,非人力所能抗拒。发匪妖器犀利,快如鬼魅,雷击木裂,我军炮火虽猛却难以命中,实非湘军水师不勇不战!”

他抬起头,目光恳切而坚定:

“皇上,如今长毛势大,妖术频出,正值用人之际,岂可因一战之失利而自折股肱?曾国藩虽败,但其编练之湘军陆师仍在,其威望仍在,湖南士心民心仍系于其身!若此时严惩,必将令前线将士寒心,令湖南团练瓦解,岂不正中发匪下怀?”

“放眼当今朝野,熟读诗书、通晓兵事、又能得湘楚士民拥戴、肯实心任事以抗发匪者,除曾国藩外,尚有几人?临阵换将,兵家大忌啊皇上!”

骆秉章一番话,有理有据,既承认了失败,又点明了曾国藩的不可替代性,更将失败原因归咎于“妖术”而非曾国藩本人无能,巧妙地维护了咸丰皇帝启用曾国藩的决策正确性,只是“妖术”太难对付。

肃顺也适时开口:

“皇上,骆抚台所言甚是。曾国藩乃难得之才,水师虽损,陆师根基未动。当务之急,是令其戴罪立功,整顿陆师,固守疆土,以待时机。若斩臂膀以谢天下,则江南半壁,恐真将沦于贼手矣!”

咸丰皇帝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曾国藩的重要性?刚才的暴怒更多是出于失望和恐惧。此刻听了骆、肃二人之言,理智渐渐回归。是啊,杀了曾国藩容易,但谁能接替这个烂摊子?谁能稳住湖南?谁能继续对抗那个可怕的杨秀清?

他疲惫地坐回龙椅,揉着眉心,良久,缓缓开口:

“骆秉章,协理不力,罚俸一年,仍留任戴罪图功。”

“至于曾国藩……”

咸丰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着降二级留用,暂革兵部侍郎衔,仍督办湖南团练防剿事宜,戴罪立功!责令其重整陆师,固守湘楚,若再有何闪失……两罪并罚,决不宽贷!”

“奴才遵旨!”

骆秉章和肃顺同时松了口气。这个结果,已是目前能为曾国藩争取到的最好局面了。

一场朝堂风波暂时平息。罢黜曾国藩的浪潮被压下,但经此一役,曾国藩在朝中的处境愈发艰难,来自各方面的掣肘和猜忌必将更多。而咸丰皇帝心中那根对汉臣掌兵的警惕之弦,也绷得更紧了。

谕旨以六百里加急送出紫禁城,直奔湖南。而此时的曾国藩,正沉浸在惨败的羞愤和水师尽丧的痛楚中,等待着朝廷对他命运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