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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几日过后,沈沐并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他在同样的时刻醒来。

可今日,那莫名的沉重感并未如同他希望的那样消失,反而经过几夜的发酵,变得更加清晰和具体。

它好像不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转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从骨髓里渗出的焦躁。

这种焦躁如同无数细小的蚂蚁,开始在他血脉深处无声地爬行、啃噬,带来一种令人坐立不安的痒意和烦躁。

他的头脑依旧异常清醒,甚至清醒得有些刺痛。

往日被药物巧妙掩盖的深层疲惫和某些被强行压制、几乎遗忘的情绪碎片,似乎正借着这“清醒”的势头,试图挣扎着浮出意识那冰冷的水面。

一些模糊的画面。

暗卫营严苛训练时身体的极限痛楚、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刀锋划过喉咙的温热触感、某个早已死去的同伴最后看向他的眼神。

很多东西不受控制地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抓不住,却留下令人心悸的余波。

他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驱逐出去。他是主子的影卫,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

他要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比昨日更标准,更迅捷。

午后,萧执在正殿召见几位重臣,商议南方近日连绵大雨导致的水患及可能出现的灾情。

气氛凝重,臣子们各抒己见,争论渐起。

沈沐如常隐于殿柱巨大的阴影之中,身形与昏暗融为一体,呼吸压得极低,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起初,一切如常。

他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同时也分神听着殿内的讨论,这是影卫的职责之一,需从主人的交谈中判断可能需要的服务和潜在的风险。

争论的焦点集中在赈灾粮款的调拨和由谁主持赈灾事宜上。

一位须发皆白、性情耿直的老臣言辞激烈,坚持认为应立即开启临近官仓,并委派一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御史前往,与另一位主张稳妥起见、先核查灾情再行定夺的臣子争论不休。

老臣情绪激动,声音不自觉越拔越高,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回响。

“你#**%#……”

“我*#:*%@……”

两位朝中老人就这样大骂对方,就差动手了。

这在以往,沈沐会立刻提高警惕,评估这声音是否会对主子造成干扰或不适,但他的心神会保持一种药物带来的宁定,如同隔着一层琉璃观看,清晰却不被侵扰。

但今日,完全不同。

那尖锐的、带着激动情绪的争论声,像一根根冰冷而锋利的细针,猝不及防地狠狠刺入他异常清醒却隐隐作痛的头脑深处!

“嗡——”的一声,仿佛有弦在脑中崩断。

剧痛骤然袭来。

沈沐覆面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猛地蹙紧,呼吸在那瞬间有了极其细微的一顿和紊乱。

虽然强大的意志力让他立刻强行压制下去,试图恢复那死水般的平静,但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瞬,指尖甚至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抵住了冰凉的殿柱。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快得几乎如同幻觉,他立刻重新将自己凝固成阴影的一部分。

然而,一直分神留意着他的萧执,那双看似专注于臣子争论、实则眼观六路的眼睛,敏锐无比地捕捉到了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异常。

他正在批阅关于水患奏折的朱笔,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滴殷红的朱砂险些滴落。

是开始了吗?

萧执的心中,竟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黑暗的悸动。

那感觉,像是等待已久的猎手,终于看到了猎物踩入陷阱前那一下轻微的摇晃。

不是担忧,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混合了确认与残忍好奇的兴奋。

他的小猫,那完美无缺的伪装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如此微小,却如此真实。

他没有出声,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继续听着臣子们的争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扳指,仿佛全然未觉身后阴影里那短暂而激烈的挣扎。

但他的内心,却已悄然掀起了波澜。

接下来的时间,对沈沐而言变得格外漫长难熬。

殿内任何稍高一些的声响,甚至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似乎都能撩动他那变得异常敏感的神经。

他必须耗费比平日多出数倍的心力,才能维持住外表的绝对静止和内心的压制。

那细小的蚂蚁仿佛变成了灼人的火星,在他血脉里跳跃,试图点燃些什么。

萧执没有再测试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但这种“正常”,本身就成了对沈沐另一种形式的煎熬。

他为自己方才那瞬间的失态感到羞愧和不安,更加拼命地压制身体内部那越来越明显的怪异躁动。

这一日,在沈沐的艰难支撑和萧执的冷眼旁观中结束。

返回偏殿的路上,沈沐的脚步甚至有些虚浮,夜风一吹,他竟感到一阵寒意,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的。

他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却依旧找不到缘由,只能将其归咎于可能染了风寒,内心希望明日能好转。

而第二日的黎明,并非带来希望,而是如同揭开了某个可怕诅咒的封印。

“固本培元汤”中所含的“惑心”之引,虽非纯粹毒药,但其长时服用后骤然断绝,带来的反噬却极为凶猛。

它并非直接作用于肉体,而是直击已被药物长期重塑和深度依赖的心神本源。

沈沐几乎是从一场光怪陆离、充满窒息感的梦魇中挣扎着醒来的。

或者说,他并非醒来,而是坠入了另一个更为可怕的清醒噩梦。

头脑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时而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带来锐利而散乱的剧痛,时而又如同被置于滚水之中煎熬,闷胀灼热,几乎要炸裂开。

他强忍着难受去侍立时,那层被药物滋养出的、异样的“宁定”薄雾似乎淡去了一些。

眼底深处,那纯粹的、被固化了的忠诚依旧还在,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焦渴与细微的茫然。

就像一台精密仪器,缺少了惯常的润滑,虽然仍在运行,却隐约发出了生涩的摩擦声。

他对陛下指令的反应依旧迅速,但在完成一个递送奏本的动作后,收回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试图压制这不该有的“异常”。

萧执的目光掠过他那细微的颤抖,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