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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设在了南书房隔壁的一间小暖阁内。

菜式精致却不算过分铺张,三四样清淡小菜,一盅汤品,一碗米饭,另有一副碗筷显然是临时为十七添置的。

宫人们布好菜后便被萧执挥退。暖阁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烛火摇曳,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安静。

“坐。”萧执自己先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十七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依言坐下,身姿挺拔,却只堪堪坐了椅子的前三分之一,仿佛随时准备起身。

“不必拘礼,吃吧。”萧执拿起银箸,自己先动了筷。

十七看着眼前的碗筷,却没有动作。与皇帝同桌用膳,这简直闻所未闻。

“怎么?”萧执抬眼看他,“还需要朕喂你不成?”

这话语带着一丝戏谑,让十七耳根微微发热,只得拿起筷子,夹了最近的一根青菜,默默吃起来。食不知味。

萧执吃相优雅,速度却不慢,显然饿了。

他偶尔会看十七一眼,见青年吃得极为克制谨慎,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碗里的饭半晌也没下去多少,便用公筷夹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到他碗里。

“多吃些。伤后需要滋补。”

十七看着碗里突然多出的鱼肉,愣住了,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谢……谢主子。”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种待遇让他如坐针毡。

“朕记得,”萧执仿佛闲聊般开口,“你当年被选入暗卫营时,才十二岁?”

十七咽下口中的食物,谨慎回答:“是,主子。”

“那么小,训练很苦吧?”

“为主子效力,不苦。”

“是吗?”萧执看着他,“朕却听说,暗卫营的选拔训练,淘汰率极高,伤残甚至死亡都是常事。”

十七沉默了一下:“能留下的,都是最好的。这是属下的荣耀。”

萧执不再追问,只是又给他盛了一小碗汤:“喝点汤,太医说这个对你恢复有益。”

一顿饭吃得十七心力交瘁,比执行一次最高难度的任务还要疲惫。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难熬。

终于,萧执放下了筷子,接过内侍递上的温毛巾净了手。

“回去吧。”萧执看着依旧正襟危坐的十七,语气平淡,“好好休息,明日……恢复轮值。”

“是!属下告退!”十七立刻起身,行礼,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只想尽快离开。

看着他几乎可以说是“逃离”的背影,萧执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眼中掠过一丝深意。

后续几日,一切似乎恢复了原状。

十七回到了暗卫的日常轮值中,值守、训练、偶尔出一些不太需要动武的查探任务。

他再也没有被单独传召,也再没有踏入过皇帝的寝宫或者南书房。

仿佛那两日不同寻常的经历,真的只是一场短暂的意外。

但十七敏锐地发现,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他在宫中轮值时,偶尔会远远看到皇帝的仪仗。

有时,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似乎会在他所在的方向短暂停留,虽然转瞬即逝,却让他无法忽视。

他领取的装备和物资,依旧是最好最新的份额。

甚至有一次,内务府的人还送来了一套质地极佳的新款暗卫常服,说是“统一换装”,但他看了看同僚的,似乎又有些微的不同。

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巽统领的态度。

统领对他依旧严厉,分派任务时毫不留情,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偶尔会欲言又止。

这种无处不在的、细微的特殊关照,像一张无形而柔软的网,悄无声息地笼罩着他,让他无法挣脱,也无法心安理得。

这夜,十七轮值夜班,在皇城东北角的望楼值守。

夜风很大,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从此处望去,可以看到大半个皇城的轮廓,以及远处帝都的万家灯火。

一道颀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望楼入口处。

十七瞬间警觉,按剑转身:“谁?”

月光下,来人披着一件玄色斗篷,风帽落下,露出萧执那张俊美却淡漠的脸。

“主子?”十七一惊,连忙单膝跪地,“您怎么……”

“朕睡不着,随处走走。”萧执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散漫,他走上望楼,站在十七身旁,俯瞰着脚下的城池,“此处视野果然极佳。”

“主子万金之躯,此地风大,不宜久留。还请……”十七试图劝诫。

“你在担心朕?”萧执侧过头看他,月光在他眼底洒下细碎的光点,让人看不清情绪。

十七语塞:“属下……职责所在。”

萧执转回头,望着远方,忽然道:“沈沐,你觉得这皇城如何?”

十七谨慎地回答:“皇城巍峨,乃天下中枢,自有气象。”

“是啊,巍峨,气象万千。”萧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但也像一座巨大的黄金囚笼,困住了无数人,包括朕。”

十七心中一震,不敢接话。帝王的心事,不是他一个暗卫能够置喙的。

夜风更大了,吹乱了萧执的鬓发,也吹得十七的衣襟紧贴在身上。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玄色斗篷披在了十七的肩上,将他整个人裹住。

十七彻底僵住,鼻尖萦绕着斗篷上清冽的龙涎香,以及……属于皇帝身上的温度。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主子!不可!这……”他下意识地想要脱下斗篷。

“穿着。”萧执的手按在他的肩上,阻止了他的动作,语气不容拒绝,“伤刚好,别再着凉。难道你想因伤病耽误轮值?”

十七的动作顿住了。这个理由……他无法反驳。可这斗篷……

萧执的手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站在他身侧,与他一同望着脚下的灯火阑珊。

“有时候,朕很羡慕你。”萧执的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风里,“至少,你的剑是直的,你的路是清晰的。守护朕,完成任务,如此而已。很简单,不是吗?”

十七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从未听过皇帝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带着一丝疲惫,一丝茫然,甚至是一丝……脆弱?

这比强势的命令和暧昧的试探更让他慌乱。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间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

他能感觉到肩头那只手传来的温度和重量,能闻到那无处不在的龙涎香,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及……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萧执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投向遥远而漆黑的夜空。

时间仿佛又一次停滞。

在这高高的望楼之上,仿佛脱离了那巨大的黄金囚笼,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这呼啸的夜风。

不知过了多久,萧执终于收回目光,也收回了放在十七肩上的手。

“夜深了,好生值守。”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流露只是错觉。

说完,他转身,沿着来时的阶梯缓步而下,玄色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之中,消失在望楼入口。

只留下十七独自一人,僵立在原地,肩上那件犹带体温的玄色斗篷,沉重得如同千钧枷锁,又温暖得如同烙铁,烫得他心慌意乱,无所适从。

夜风吹过,卷起斗篷的一角,猎猎作响。

十七望着皇帝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