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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被推开,萧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今日穿着一身常服,玄色暗纹,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冽威仪,却多了几分深宫之主的慵懒与莫测。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跪伏在地的沈沐,并未立刻叫起,而是缓步走进殿内,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萧执在沈沐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地上的人似乎清瘦了些,跪姿依旧标准,但那微微起伏的肩背线条,透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紧绷,不再是以前那种全然放松的、如同工具般的沉寂。

“看来,是好些了。”萧执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托主子的福。”沈沐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但语气是惯有的恭谨,“属下已无大碍。”

“无大碍?”萧执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抬起头来。”

沈沐依言抬头,目光却依旧谦卑地垂落,不敢与萧执直视。

但他的眼睫微微颤动,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萧执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划过沈沐的脸庞,掠过他依旧缺乏血色的嘴唇,最后定格在他低垂的眼帘上。

他看到了那强装的平静下,一丝竭力隐藏的迷茫与……疑虑。

很好。

萧执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餍足意味的弧度。

这就对了。

不再是“惑心”营造出的、那种完美却死气沉沉的顺从。

这副强自压抑着疑虑、却难掩骨子里那份清醒与生机的模样,才更像他记忆深处那个带着尖刺的影子。

尽管那份“生机”此刻表现为不安与挣扎,却远比绝对的驯服,更让他觉得……有趣,且珍贵。

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

他只是像对待一个寻常的、病愈的下属般,淡淡道:“既已无碍,明日便恢复值守。乾元宫外殿,不可懈怠。”

“是,属下遵命。”沈沐叩首应下,心中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不,那绝不是失落。他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嗯。”萧执应了一声,似乎再无他话,转身便欲离开。

就在他走到殿门口时,却忽然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只是轻飘飘地丢下一句:

“记住你病中的样子,十七。”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沈沐耳边炸响!他猛地抬头,看向那道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主子……记得!他记得一切!他不是随意为之,他是……故意的!

那句听似平淡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沈沐心中那扇名为“疑虑”的潘多拉魔盒。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猜测,好似在这一刻得到了某种残酷的印证。

萧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殿门缓缓合拢。

沈沐依旧保持着跪姿,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殿内恢复了死寂,但他耳中却嗡嗡作响,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主子记得他病中的狼狈,记得他的脆弱,记得他无意识的依靠……而这一切,似乎都在主子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这不再是简单的恩宠或惩罚。

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驯养。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病中的冷颤更让他感到恐惧。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效忠的这片“天”,其深处隐藏着的,可能是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的黑暗。

他重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试图用这熟悉的谦卑姿态来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但那个被强行压下的、拥有自己思想的“沈沐”,似乎已经在那场高烧和这几日的变故中,悄然苏醒,再也无法被轻易磨灭。

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忠诚依旧是他的本能,可这份忠诚所面向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偏殿内,年轻的影卫跪在阴影里,第一次对自己笃信了多年的世界,产生了深刻的、无声的裂痕。

而这一切,都落入了殿外那双透过窗隙、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内的、帝王的眼睛里。

他并没有再打扰这个小影卫,而是让这个可怜的仿佛世界崩塌的小影卫独自消化一下。

………

时值秋日,皇宫内苑却是一派暖意融融、流光溢彩的景象。

为庆贺边关大捷暨,宫中特设盛宴,太极殿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殿顶琉璃灯盏尽数点亮,映照着金碧辉煌的梁柱与地面光可鉴人的金砖,恍如白昼。

身着华服的宗室亲贵、文武重臣按品阶列坐,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空气中弥漫着酒香、食物香气与浓郁的脂粉香。

萧执高踞于御座之上,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珠玉垂落,半掩住他深邃难测的眉眼。

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淡笑,接受着臣子的敬酒与恭贺,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威仪,却又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漠,仿佛这满殿的热闹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夜帝王的身侧,御阶之下最靠近龙椅的阴影里,默然立着一道玄色的身影。

那便是沈沐。

他依旧是一身影卫的劲装,覆面遮掩了容貌,只露出一双低垂的眼眸。

他身姿挺拔如松,静立无声,仿佛与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

但今夜,他站在了这个过于显眼的位置,一个本不该是影卫出现的位置。

自他随萧执踏入这喧闹大殿的那一刻起,无数道或明或暗、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便如同蛛丝般,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他身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重量——疑惑、猜测、审视,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

一个身份低微的影卫,何以能立于君王之侧,与王公重臣比肩?

这于礼不合,更是前所未有。

沈沐只觉得背脊僵硬,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

他习惯于隐藏在绝对的黑暗里,成为主人最不起眼的影子,而非像现在这样,被置于这万众瞩目的光华之下,如同一件被展示的奇珍异兽。

每一次歌舞的起落,每一次臣子的高声祝颂,都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在他的皮肤上。

他努力维持着呼吸的平稳,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前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上,试图以此隔绝外界的干扰。

然而,内心的惶恐却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他本就未曾完全稳固的心神。

主子为何要让他站在这里?是为了试探?是为了羞辱?还是……另一种他不敢深思的、更加令人不安的意图?

他不由得想起病中那些模糊而又清晰的片段,想起主子那句如同魔咒的“记住你病中的样子”。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