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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血,将龟兹王宫的白色穹顶和斑驳城墙染上一片凄艳的橘红,仿佛预兆着即将到来的残酷。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未散的气息,混合着尘土与一种悲壮的决绝。

前线加急军报如同催命的符咒,萧国五十万铁骑的先锋,距离龟兹第一道防线,已不足一日路程。

王宫大殿前的广场上,肃立着一群即将奔赴前线的人。

弥闾、阿依慕、巴哈尔、疏勒月,皆已换上便于战斗的戎装。

皮甲染尘,刀鞘冰冷,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往日嬉笑怒骂的鲜活,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坚毅。

连最跳脱的疏勒月,此刻也紧抿着唇,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水光,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是沈沐。

他依旧穿着那身璀璨夺目、象征着龟兹风骨与荣耀的“日月同辉”礼服。

夜空蓝的底色在夕阳下显得愈发深邃,其上游走的金线银线,日月图腾,葡萄藤蔓,依旧流转着惊心动魄的光华,将他清隽的身姿衬托得如同从天而降的神只,与周围肃杀的戎装形成了鲜明而悲怆的对比。

弥闾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和几个粗糙的酒碗。

他走到沈沐面前,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他,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有关怀,有决绝,有不舍,更有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守护。

“伽颜华,”弥闾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前线军情紧急,我们即刻便要出发。”

他端起酒壶,将澄澈的葡萄酒缓缓注入碗中,酒液在夕阳下折射出宝石般的光泽。

他率先举起一碗,目光扫过自己的家人,最后定格在沈沐脸上,朗声道,声音传遍寂静的广场:

“龟兹的儿郎——”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如铁,“不怕死!”

这是出征的誓言,是赴死的决心,也是对身后家园最后的告白。

阿依慕、巴哈尔、疏勒月齐齐举碗,异口同声,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和不容置疑的铿锵:“不怕死!”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沈沐身上。

沈沐看着他们,看着这些在他最黑暗时刻给予他光明和温暖的家人。

他心中澄澈如镜,知道前路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稳稳地端起最后那碗酒。

他穿着这身代表着与龟兹共存亡的战衣,目光清亮而坚定,迎上弥闾的视线,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融入这片土地最后的呐喊中。

他重重地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嗯!不怕!”

这一刻,他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伽颜华”,他是决心与家园同生共死的战士。

弥闾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近乎破碎的痛楚,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率先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阿依慕、巴哈尔紧随其后。

疏勒月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滑落,混着酒液一起咽下。

沈沐亦举起酒碗,毫不犹豫地仰头饮尽。酒液辛辣中带着葡萄的甘醇,滑过喉咙,如同饮下这短暂却无比珍贵的人生。

“啪嚓!”

“啪嚓!”

………

几声清脆的碎裂声接连响起!是弥闾,是阿依慕,是巴哈尔,他们将饮尽的酒碗狠狠摔碎在地上!瓷片四溅,如同他们义无反顾、誓不回头的决心!

这是龟兹儿郎出征前的仪式,摔碎酒碗,意味着不破敌军,绝不生还!

沈沐也举起了手,准备将空碗摔下——

然而,就在他手腕即将用力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沉重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猛地袭击了他的意识!

眼前弥闾他们决绝的面容开始模糊、旋转,身体里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手中的酒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却幸运地没有摔碎,只是滚了几圈,停在脚边。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弥闾,看向阿依慕他们,视野已经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他们眼中汹涌而出的、再也无法掩饰的悲伤与不舍。

“你们……”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早就准备好的一名忠心亲兵立刻上前,稳稳地接住了他昏迷过去的身躯。

疏勒月再也忍不住,扑到阿依慕怀里,发出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

阿依慕紧紧抱着妹妹,眼泪无声地滑落。

巴哈尔别过头,用力抹了一把脸,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弥闾站在原地,看着被亲兵扶住的、已然失去意识的沈沐。

他穿着“日月同辉”,容颜在昏迷中显得异常安静苍白,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神像。

这一刻,弥闾一直强撑的冷静外壳终于出现了裂痕。他一步步走到沈沐面前,动作缓慢而郑重。

他伸出手,解下了自己脖颈上那枚从未离身的项链。

那是由一颗古老的、带着原始野性气息的狼牙镶嵌而成,狼牙被精心打磨,透着温润的光泽,以细细的银链穿着,一直贴肉佩戴,带着他身体的温度和气息。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护身符,是他作为战士、作为王子的精神象征,是他从未示于人前、也从未解下过的、最私密的贴身之物。

此刻,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枚项链,戴到了沈沐纤细的脖颈上。

狼牙坠在他精致的锁骨之间,与“日月同辉”的华美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悲凉。

他的指尖在沈沐的颈后轻轻停留了一瞬,带着无法言说的颤抖和留恋,他想:

【伽颜华……对不起。

就让你恨我吧。

恨我们骗了你,恨我们抛下了你。】

恨……总比遗忘要好。

至少,在沈沐往后的岁月里,还会记得,在龟兹,有这样一群人,曾真心待他。

弥闾抬起头,望向东方那已然被暮色吞噬、却仿佛能听到铁蹄雷鸣的方向,眼中是一片死寂的平静与决然。

因为萧执来了之后,不管是他还是父王母后,或是阿依慕,疏勒月,巴哈尔……他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只求……只求萧执杀了他们,泄了他心头之愤,便能放过龟兹的百姓,放过……伽颜华。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沈沐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带入永恒的黑暗。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不再回头,声音冷硬如铁,对那名亲兵下令:

“走!按计划路线,带他离开!无论如何,护他周全!这是王令!”

“是!”亲兵含泪领命,背起昏迷的沈沐,快步消失在宫殿深处的阴影里,那里有早已准备好的密道,通往渺茫的、未知的生路。

广场上,只剩下弥闾、阿依慕、巴哈尔和哭泣的疏勒月。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

弥闾拔出腰间的弯刀,雪亮的刀锋指向即将被战火点燃的东方夜空,他的声音如同淬了火的寒冰,在渐起的夜风中传开:

“为了龟兹——!”

阿依慕擦干眼泪,巴哈尔发出低吼,连疏勒月也停止了哭泣,紧紧握住了自己的短刀。

他们知道,此去,便是永诀。

但他们无悔。

只愿用他们的鲜血与生命,为身后无辜的百姓,也为那个他们共同守护的“伽颜华”,换取一线微弱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生机。

夜色,彻底笼罩了龟兹王城。

……………

信我,后面真的不虐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