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看着还在为这个发现而震惊的方多病，心中忽然有所领悟。
哥哥这是在引导方多病思考啊，就像当初教自己分析案件一样，不直接点破，而是让他自己去发现线索。
只不过，方多病的反应确实慢了半拍。
归宁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乱，又有点不得劲。
他不禁想到，哥哥为什么要这么费心费力地引导方多病呢？
是因为欣赏他的执着？还是因为觉得方多病老是缠着自己，实在无奈，才想让他快点成长起来？
可看李莲花刚才的样子，又不像是真的很嫌弃方多病。
墓穴内部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朽气息，混杂着尘土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臭味。
归宁的鼻子天生比常人灵敏数倍，进入这种地方，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李莲花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不适，放慢了脚步，关切地问道：“可是觉得不舒服？”
看到归宁紧紧皱着的眉头和微微发白的脸色，他心里一紧，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素色帕子，递了过去。
归宁接过帕子，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这里的灯油……好像是尸油，味道太难闻了。而且，我还闻到了周围有修罗草的味道，吸入一点就觉得头晕恶心，有点难受。”
李莲花无奈地笑了笑：“你这鼻子，也太灵敏了些。”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归宁耳后一个隐秘的穴位上轻轻扎了进去。
归宁对李莲花向来信任不疑，自然不会反抗。
片刻之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嗅觉似乎被屏蔽了不少，周围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淡了下去，甚至几乎闻不到了。
他放下手帕，深呼吸了一口，感觉舒服多了，看着李莲花，眼神里带着一丝委屈和依赖。
李莲花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一软，忍不住轻笑出声，觉得此刻的归宁像只被雨水打湿的小猫，格外可爱。
他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捏归宁的脸颊，触手温热柔软。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亲昵，立刻收回手，轻咳了一声，掩饰道：“快走吧，别掉队了。”
归宁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以前他年纪小的时候，还经常抱着哥哥睡觉呢。
只是后来自己突然长高，个头都快赶上哥哥了，哥哥才不让他一起睡了。
这次哥哥突然摸自己的脸，归宁还觉得心里暖暖的，特别开心。
以前还以为哥哥嫌弃自己呢，现在看来也不是，可能就是自己长大了的原因吧。
他立刻快走两步，跟上李莲花的脚步，小脸上满是雀跃，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方多病跟在后面，看着归宁突然变得这么高兴，一脸莫名其妙。
他摸了摸鼻子，完全没注意到，走在最前面的李莲花泛红的耳尖和有点慌乱的眼神。
一行人踏着斑驳的石阶一路向上，仇坨摩挲着粗糙的岩壁，目光扫过两侧幽暗的耳室，咂舌道：“刚进门那几盏长明灯，灯壁上竟都贴着金箔，这一品坟的排场，真是名不虚传。”
卫庄主走在队伍中央，适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神色各异的众人。
声音洪亮地激励道：“诸位，此番行事若成，你们下半辈子便再也不用做这钻地摸金的营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归宁的目光却在人群中悄然逡巡，那个戴青铜面具的神秘小孩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他笃定，若那孩子未曾离开，定是藏进了前方更深的墓道里。
就在这时，仇坨盯着前方豁然开朗的墓道，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声音发颤：“这、这墓室的形制……是见天冢！”
卫庄主缓缓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目前看来确实如此。寻常墓室皆向下而建，而这见天冢却依山而建，将墓室修在山顶，让墓主曝于天光之下。如此设计，一来可惩治墓主的不臣之罪，二来这傍山而筑的大陵又不失皇家威严，南胤的工匠当真是费尽心机。”
方多病快步走到紧闭的墓门前，却突然咦了一声：“奇怪，这墓门怎么是开着的？”
归宁对墓葬形制本就不甚了解，只当是寻常景象，并未在意。
可就在此时，李莲花突然低喝一声：“别动！”
话音未落，不知是谁脚下一沉，触发了暗藏的机关。
刹那间，墓道两侧的石壁上射出密密麻麻的弩箭，李莲花反应极快，一把拉住身旁的归宁，猛地躲到了一旁的壁石后面。
众人惊呼声中纷纷四散躲避，归宁被李莲花紧紧护在身后。
耳边只听得箭簇破空的呼啸声与兵器格挡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
下一瞬，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入鼻腔，归宁眉头紧锁——又有人死了。
从踏入这墓穴开始，死亡便如影随形。
为了一个死去之人的陪葬品，真的值得付出如此多的性命吗？
他心中第一次生出这样的疑惑。
李莲花察觉到归宁的异样，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中带着一丝安抚。
归宁回过神时，暗器机关已暂时停歇。
可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了墓道的死寂：“爹！”
李莲花松开归宁，率先走了出去。
方多病也从另一旁跑了过来，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侧墓室快步跑去。
墓室之内，满地狼藉，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张庆虎正抱着其中一具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仇坨看着地上死者的衣着打扮，惊得后退一步：“独臂神盗梁不鸣、紫袍贼王岳三丘……这、这是黄泉十四贼的另外几位！”
卫庄主站在一旁，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早就说过，黄泉十四贼在这墓里已经死了十年了。张庆虎，我可不曾骗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