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站在一旁，听着她的遭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芷瑜的经历，和他小时候被当作“药人”的日子何其相似！
那种每天被灌药、被当作工具的痛苦，他比谁都懂。
所以刚才看到芷瑜的伤口时，他才会那么伤心，才会下意识地想护着她。
李莲花察觉到归宁的身体微微发颤，悄悄伸出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捏了捏，用眼神示意他冷静。
归宁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站在李莲花身边，指尖却还是忍不住攥紧了衣角。
关河梦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互动，他满脸震惊地看着芷瑜，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这、这竟是真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治病法子？
金满堂这简直是造孽！像他这样的人，活该有这样的报应！对了，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要靠喝人血来治？”
芷瑜摇了摇头，眼底带着一丝茫然：“他从不跟外人说自己的病，对谁都防备得很，连那个泊蓝人头，也从未在我面前展露过全貌，每次取血、泡药，都是他亲自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关河梦还是不解：“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些事说出来？又为什么要乔装逃跑？若是你早点说，我们也不会误会你了。”
芷瑜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我怕。我怕大家知道我和金满堂的这层关系后，会把他的死算在我头上。毕竟，我是最恨他的人，也是最有机会杀他的人。我逃，只是想活下去。”
李莲花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探究：“金满堂死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他房间给他取血了？所以你身上，才会留下那种迷香的味道。”
芷瑜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泛红：“是。那天晚上，我等你们离开后，他才解开门外的千铃阵，让我进去取血。
取完血，我就回自己房间了，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没有杀他，我甚至不敢想杀他的事……”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方多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眉头拧成一道深纹，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追问：“芷瑜姑娘，你再仔细回想，金满堂临死之前，当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芷瑜垂眸沉吟，纤长的手指轻轻绞着衣角，片刻后猛地抬眼，像是突然抓住了记忆里的碎片：“对了！他平日取血时总是慢条斯理，连器皿摆放都透着讲究，可那晚却心不在焉得厉害，仿佛有什么急事在催。
我记得他收针时手都在抖，竟不小心将血渍蹭到了指甲缝里——那模样，不像是在做事，倒像是在赶时间。”
李莲花指尖捻着一片从袖中取出的干枯花瓣，闻言缓缓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如此看来，我猜金满堂当时急着去密室，是为了查看董羚的情况，对不对？”
“你还是认定，在我们布下千铃阵之前，董羚就已经藏在金满堂的屋内？”方多病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毕竟千铃阵布下后，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众人耳目。
李莲花将花瓣轻轻抛落在地，神色越发坚定：“不是我们到达的那一日，早在半个月前，董羚就已经到了元宝山庄。”
话落，他转头看向芷瑜，目光温和却带着探究：“芷瑜姑娘，董羚是否从涿州而来？”
芷瑜点头。
“你怎么会知道？”关河梦猛地上前一步，眼中满是诧异。
方多病愣了一瞬，随即拍了下手，恍然大悟：“是那张当票！之前在灰炉里找到的残片，上面印着涿州当铺的印记！”
关河梦顺着他的话往下想，眉头越皱越紧：“我明白了！定是董羚早年曾向金满堂当过东西，如今想赎回来——说不定那东西就是泊蓝人头！金满堂舍不得归还，两人便结下了仇怨，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仇怨是真，但并非因‘赎当’而起。”李莲花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
“我一直疑惑，董羚曾威胁过金满堂，且金满堂手中握有勒索信作为确凿证据，为何始终没有揭发他？答案只有一个：这个董羚，早已在金满堂的控制之中。”
“哥哥说得没错。”
归宁接过话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其实并非董羚躲在密室暗算金满堂，反倒是金满堂设下圈套，将董羚囚禁在了密室里，打算用断水断粮的法子，让他悄无声息地困死在里面。”
李莲花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归宁的推断。
方多病抱臂站在一旁，听完这番分析，突然开口：“对啊！元宝山庄的护院都说董羚被金满堂赶走了，可谁也没亲眼看见他离开——这么说来，金满堂从一开始就在撒谎，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囚禁董羚的真相！”
“可这里有个疑问。”
关河梦摸着下巴思索，语气里满是不解，“董羚武功高强，金满堂不过是个商人，手无缚鸡之力，他怎么可能困得住董羚？”
众人一边争论，一边朝着金满堂的房间走去。
芷瑜本是站在原地，见众人动身，也默默跟了上来。
归宁走在最后，瞥见芷瑜只穿了件单薄的素色襦裙，夜风一吹，她的肩膀微微发颤，便将之前李莲花用来伪装芷瑜，盖在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上前一步递到她面前。
他的动作克制而礼貌，始终与芷瑜保持着半臂的距离，既避免了僭越，又护住了她的体面。
芷瑜抬眸看向归宁，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垂了垂眼睫，轻声说了句“多谢”，接过披风拢在身上，默默跟在他身后。
前面的方多病和关河梦还在为“如何囚禁董羚”争论不休，唯有李莲花余光扫到了这一幕，眼底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却没有多言。
来到金满堂的房间，李莲花径直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把雕花木梳，手指在梳齿间轻轻一按，只听“咔嗒”一声轻响，梳妆台侧面的暗格缓缓打开密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