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夜晚悄然过去,榻上的人依旧双目紧闭。
归宁的不安终于彻底爆发,他紧紧抱着李莲花,泪水汹涌而出,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祈求:“哥!求你了!睡醒了就起来吧!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哥!!”
或许是归宁的哭声太过撕心裂肺,或许是李莲花不愿再让他担心,当归宁的眼泪再次砸在他的眼睫上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归宁还在哭泣,泪水止不住地落在李莲花的脸上。
李莲花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做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梦。
他抬起手,轻轻擦掉归宁脸上的泪水,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却温柔的笑:“别哭了,是想给我洗把脸吗?”
归宁感受到怀里人的动静,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低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李莲花含笑的眼眸,带着熟悉的温和。
他愣了几秒,眼泪流得更凶,却不再是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他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哥……你醒了……你吓死我了……呜呜……”
李莲花见他如此心里满是愧疚,他知道,自己这次定然是把归宁吓坏了。
他想抬手好好安慰他,却发现自己被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心头一暖,他索性放松身体,任由归宁抱着,感受着他的颤抖与依赖。
归宁伏在李莲花肩头,滚烫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衣襟,抽噎声渐渐低了下去,才缓缓平复了翻涌的情绪,轻轻松开了手。
抬眼望见李莲花脸上还残留着自己的泪痕,他下意识抬起手,用指腹细细擦拭,指尖带着未干的湿意,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只是他自己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鼻尖还微微泛红,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竟比一身倦容的李莲花还要可怜。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撑着榻沿坐起身,嘴角勉强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带着几分安抚,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归宁见状,眉头瞬间蹙起,连忙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声音还有些发哑:“哥……”
李莲花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微凉的瓷壁,抿了一口温水下肚。
谁知那寻常的白水,此刻竟比他往日喝的苦药还要涩口,顺着喉咙滑下。
他怕归宁担心,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抬眸时眼底已漾开温和的笑意:“让你担心了,可是吓到了?”
听到李莲花开口,归宁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悄悄落下些许,连忙用力摇头,声音里掺着难以掩饰的欣喜与一丝颤抖:“哥,你,你刚醒来,肯定饿了吧,我,我去给你做饭,你,等,等我。”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快步跑了出去,身影在门口一闪,就钻进了厨房,开始忙忙碌碌地张罗起来。
李莲花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一点点淡去,最终化为深深的凝重。
他攥紧了手中的茶杯,指节微微泛白,眉心紧紧锁在一起,形成一个川字。
他从未想过,偏执竟能让人变得如此面目全非,那般狰狞可怖,可若不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他又如何能相信,师兄会做出这般阴狠之事?
沉吟片刻,他掀开薄被下了床榻,将水杯轻轻放在桌案上,脚步轻缓地走了出去。
刚到厨房门口,便看见归宁忙碌的身影,他站在灶台前,往锅里添着米,又熟练地拿起菜刀切着菜,时不时还要弯腰往灶膛里添一把柴,火光映在他脸上,跳跃出温暖的光晕。
李莲花就这么静静靠在门框上,目光追随着归宁的动作,看着他认真地煮粥、炒菜、烧火,一言一行都透着满满的真诚。
看着看着,他那颗纷乱不安的心,竟渐渐平静下来。
他忽然发现,归宁身上似乎有一种格外奇特的气质,总能让人莫名感受到岁月静好的安稳。
或许是因为他总能从最简单的小事中得到满足,一碗热粥,一碟小菜,便能让他笑得眉眼弯弯。
又或许是因为他的纯粹无瑕,像一张未经世事污染的白纸,干净得让人不忍惊扰。
或许,也正是他这种单纯澄澈的模样,哪怕只是一顿粗茶淡饭,无论好坏都格外珍惜。
无论遭遇什么都始终生机勃勃,对每一天都充满热忱——才最能抚慰人心,驱散那些积压在心底的阴霾与疲惫。
归宁盛好一碗粥,转身抬头时,恰好看见李莲花只穿着单薄的中衣站在门口。
眉头顿时紧紧皱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担忧:“哥,你怎么不穿外衣就出来了?这天还凉着,若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一边说着,一边慌忙放下碗,快步跑进房间拿了件外衫,小跑着回来披在李莲花肩上,细心地帮他拢了拢衣领。
他始终放不下心,李莲花此刻的状态,总让他莫名感到慌乱,生怕再出一点意外。
李莲花低头笑了笑,抬手拉了拉身上的外衫,走到桌边坐下:“一起吃吧。”
归宁用力点头,在他身旁坐下,故作镇定地拿起筷子,不停地给李莲花夹菜,碗里很快就堆成了小山:“哥,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多吃点,不然饿肚子可不好。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你尝尝……”
李莲花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像被羽毛轻轻划过,泛起一阵柔软的暖意。
他抬手轻轻扣住归宁的手腕,打断了他不停夹菜的动作,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打趣:“你再这么夹下去,我干脆抱着盘子吃,倒还省事些。”
归宁低头看着李莲花碗里堆得满满的菜,脸颊微微泛红,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我,我……”
李莲花轻笑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嚼,点头称赞道:“不错,比以前做得还好吃了一些。”
归宁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李莲花,眼眶却莫名一热,连忙用力点头,低下头端起自己的碗,扒拉着饭菜,将涌到眼眶的湿意硬生生压了回去:“嗯,哥喜欢,就多吃点。”
李莲花用余光瞥见,归宁竟是一边吃着饭,一边悄悄抹着眼泪,饭菜混着泪水咽下,却依旧吃得认真。
他没有点破,心中却了然——归宁心思简单,却并非不懂共情,相反,他的心思细腻得很,或许早已察觉出自己方才的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