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并非由水构成的海洋,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粘稠如浆沼的暗紫色能量体。它无声地翻涌着,没有浪花,只有缓慢而沉重的涡流,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凋零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归墟污染,寻常生灵哪怕沾染一丝,恐怕都会立刻血肉消融,神魂俱灭。即便是泺钧与璎玑这等修为,也感到护体灵光在被持续不断地侵蚀、消磨。
“这片‘海’,本身就是高度浓缩的归墟之力,”璎玑面色凝重,指尖在【万象星晷】上轻点,推演着前方的能量脉络,“它吞噬光线,湮灭生机,扭曲空间法则。常规的飞遁之术,恐怕刚入海中就会被吞噬分解。”
泺钧闭目感应,体内【生命星种】的搏动与海对岸传来的呼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张力。他摊开手掌,那缕得自畸变体的【幽冥星尘】正散发着幽暗微光,与这片死亡之海产生着某种微妙的共鸣。
“归墟代表‘终结’,而这星尘,似乎是终结之后凝练出的‘本源’之一。”泺钧沉吟道,“或许……它可以作为我们渡海的‘舟楫’。”
他尝试着将一丝神念融入幽冥星尘,再以其为引,小心翼翼地接触归寂之海。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粘稠的暗紫色能量在接触到星尘微光的刹那,竟如同遇到克星般,微微向后退缩,形成了一片极小的、相对稳定的“真空”区域。
“有效!”璎玑眼眸一亮,“幽冥星尘蕴含的‘终结’意境,其层级似乎比这片弥散的归墟能量更高,能起到一定的排斥和净化作用。”
然而,单凭这一小缕星尘,想要覆盖漫长的渡海路程,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们需要扩大它的影响范围。”璎玑迅速做出判断,她双手结印,【万象星晷】悬浮而起,散发出朦胧清辉,“以星晷为基,构筑一个临时性的‘逆熵结界’,模拟幽冥星尘的法则波动。但这需要你以生命星种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作为驱动,对抗结界的消耗,同时,需要你精准操控星尘,作为结界的‘核心’与‘导向标’。”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计划。以生机驱动死寂,以终结引导前路,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相信我。”泺钧看向璎玑,目光沉静而坚定。他体内的【生命星种】以前所未有的活力鼓荡起来,磅礴的生命精气与【起源之力】融合,化作柔和的翠金色光流,注入万象星晷。同时,他全神贯注,将那缕幽冥星尘的微光引导至极致。
璎玑点头,指诀变幻。星晷清辉大盛,一道薄如蝉翼、却流转着复杂法则符文的球形结界将两人笼罩。结界外壁,幽冥星尘的幽光如同灯塔,所过之处,归寂之海的能量浆沼被强行排开,形成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临时通道。
“走!”
两人身形一动,踏入这条由生机与终结共同开辟的脆弱通道,向着归寂之海对岸那未知的呼唤疾驰而去。
渡海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归寂之海中并非空无一物,偶尔有完全由归墟能量凝聚而成的“怨念残响”或小型“畸变体”试图冲击结界。它们没有理智,只有纯粹的毁灭欲望。泺钧以指为剑,融合空间法则的剑气精准点出,将这些威胁提前湮灭。璎玑则全力维持结界稳定,不断调整法则以应对海中能量的潮汐变化。
幽冥星尘的消耗速度比预想的更快,那缕微光在持续变暗。对岸的呼唤越来越清晰,但前方的路似乎依旧漫长。
“星尘支撑不到对岸了。”泺钧沉声道。
璎玑目光扫过星晷,忽然指向左前方:“那边!能量流动有异,似乎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礁石’或‘孤岛’!”
调整方向,艰难前行一段距离后,他们果然发现了一处奇特的地方——那是一片从归寂之海中突兀升起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面布满了巨大的、如同骨骼般的嶙峋结构,其上残留着些许非自然的金属光泽,似乎是什么巨大造物的残骸。
两人落在“礁石”上,稍作喘息。结界暂时缩小范围,节省消耗。
璎玑蹲下身,触摸那冰冷的岩石和金属,万象星晷快速分析着:“这是……某种超巨型战争兵器的残骸,年代久远至极,其科技水平远超我们见过的任何文明造物。它似乎是在与某种可怕存在交战时,被一击摧毁,坠入此海,其核心结构竟勉强抵挡住了归墟的侵蚀。”
泺钧则感受到残骸深处,传来一丝微弱的、与幽冥星尘同源但更为稀薄的波动。他循着感应,在残骸断裂的缝隙中,又找到了几粒细小的【幽冥星尘】。
“看来,这片‘最终战场’,埋葬了难以想象的强者和造物。”泺钧收起新找到的星尘,语气沉重,“这些星尘,或许就是极致毁灭后,偶然诞生的‘结晶’。”
补充了“燃料”,两人再次启程。有了这次经验,他们开始有意识地寻找海中其他可能存在的“礁石”与残骸,不仅补充了星尘,也仿佛在阅读一部沉默的毁灭史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永恒的黑暗,前方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暗紫色的能量浆沼逐渐变得稀薄,对岸的轮廓显现出来——那是一片支离破碎、遍布巨大深坑和扭曲金属的荒芜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死亡的气息,但与此同时,一股庞大而纯净的生命气息,正从大地深处强烈地呼唤着泺钧。
最终,他们冲出了归寂之海,踏上了对岸的土地。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泺钧体内的【生命星种】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剧烈震颤起来,翠绿色的光辉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与他脚下的大地产生了深层次的共鸣。
“这里……就是最终战场?”璎玑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皆是战争的创伤,无数巨大的尸骸与兵器残骸堆积如山,延绵至视野尽头。这些尸骸,有些类似人族,有些则是从未见过的异星形态,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生前强大无匹的气息。
而在这片死亡战场的中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巨大的、如同陨石撞击般的深坑。深坑的中心,并非焦土,而是生长着一株……难以形容的“植物”。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结晶化的翠绿色,形态似树非树,似藤非藤,无数光带从其上垂落,扎根于这片死寂的大地。它散发着浩瀚如海的生命精气,其精纯程度,甚至超过了泺钧体内的生命星种。然而,在这生命光海的核心,却缠绕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如同锁链般的暗紫色归墟能量,它们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那结晶化的植株,使得它的光芒明灭不定。
“那是……另一颗【生命星种】?不,这感觉……更像是星种的‘母体’?或者说,是某个强大存在,在最终一战时,将自身生命本源与某种世界之种融合,试图净化或对抗归墟,但最终……失败了,被污染禁锢于此?”泺钧震撼地看着那株巨大的结晶植株,他体内的星种正与之产生强烈的共鸣与哀鸣。
为何生命星种会与此地共鸣的谜题,似乎有了答案。这里不仅是毁灭的终点,也曾是某个文明倾尽所有、试图守护生命的最后战场。而这株被污染的“生命母株”,或许就是他们此行风险最高,但也可能收获最大的关键所在。
对岸的发现,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这片最终战场,不仅埋葬着毁灭的真相,似乎也隐藏着生命与归墟最终极的对抗与秘密。泺钧和璎玑站在深坑边缘,凝视着那株在死亡中挣扎的生命奇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