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桐油坳的首次交易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青羽带队,凭借着精干的护卫和精心准备的货物,不仅换回了一批急需的桐油和山珍,更重要的是,带回了一张由桐油坳乔村正亲手绘制的、通往三溪镇的秘密小路简图,以及对方愿意长期合作的明确表态。
首批换回的物资,尤其是那几罐清亮粘稠的桐油,被小心翼翼地运回库房时,几乎所有核心成员都松了一口气。虽然量不大,却象征着突破,象征着星火谷在绝境中再次撕开了一道生存的口子。
为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转机,也为了慰劳连日来辛苦的众人,在这个月色格外皎洁的夜晚,星火谷的新家园里,举行了一场小型的、自发的篝火晚会。
没有丰盛的食物,没有美酒,只有烤得喷香的红薯、芋头,以及用新采集的野果和少量蜂蜜煮成的、带着酸甜味的果茶。但气氛却格外热烈。
狗蛋和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模仿着护卫队操练的样子,嘴里发出“嘿哈”的声音。春花和妇人们围着新换来的桐油,讨论着如何用它来保养织机和工具,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赵铁柱则拉着几个工匠,蹲在火堆旁,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讨论着如何利用桐油改进他的“石炮”和“火矢”。
林晚和谢景珩坐在稍远处的一截粗大的树桩上,看着这充满生机的一幕。篝火跳跃的光芒映在两人脸上,柔和了棱角。
“总算……又过了一关。”林晚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肩上的重担似乎轻了一分。她端起粗陶碗,喝了一口温热的果茶,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带着一丝慰藉。
“嗯。”谢景珩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跳跃的火焰上,声音低沉而温和,“每次觉得山穷水尽时,总能有柳暗花明。晚儿,你说,这是运气,还是……”
他转过头,深邃的眼眸在月光和火光的交织下,显得格外明亮,仿佛能看进人的心底,“……还是因为你?”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还是问出来了。从最初的水车、纺车,到后来的陷阱设计、“大力神”投石机,再到对桐油价值的敏锐判断……她展现出的“见识”早已超出了寻常村女的范畴。以谢景珩的智慧,不可能毫无察觉。
她握着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垂下眼帘,看着碗中晃动的、倒映着月光的茶汤。该如何回答?坦白系统的存在?那太过惊世骇俗,后果难料。继续用“老猎户”、“古籍”来搪塞?似乎显得苍白。
就在她心念电转,斟酌措辞之际,谢景珩却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了然的温和,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
“不必为难。”他重新看向篝火,语气轻松了些许,“我并非要探寻你的秘密。只是觉得,有你在此,便是星火谷最大的‘运气’和‘变数’。正如这月光,”他抬手指向夜空中那轮清辉皎洁的玉盘,“它亘古存在,普照万物,但唯有在特定的夜晚,特定的心境下,人们才会格外感受到它的明亮与温柔。你之于星火谷,便是这样一轮,驱散黑暗,指引方向的明月。”
他的比喻如此含蓄,又如此直白。没有追问,只有全然的接受与赞美。他将她的“异常”归结为一种如同月光般自然而又珍贵的存在。
林晚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俊的侧脸,心中涌动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感动,有庆幸,还有一丝隐秘的、因为无法完全坦诚而产生的愧疚。他的信任,厚重如山,温柔似水。
“我……”她张了张嘴,最终轻声道,“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希望这片桃花源,真的能存在下去。”
“会的。”谢景珩语气坚定,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因为有你,有我,有他们。”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欢聚的人群,最终回到林晚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无论前路还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一同面对。”
他的话语,如同暖流,瞬间熨平了林晚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波澜。她不再纠结于如何解释,只是迎着他的目光,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嗯。”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并肩坐着,听着远处传来的、孩子们稚嫩的歌声和火堆燃烧的噼啪声,感受着月光如水般洒落在肩头。许多未尽之言,在目光交汇间流淌;许多未宣之于口的情愫,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中沉淀。
这一刻,烽火暂息,危机犹存,但希望与温情,如同这皎洁的月光,无声地浸润着这片艰难求生的土地,也悄然连接着两颗越靠越近的心。
星火不灭,温情暗生。前路漫漫,吾道不孤。